挣扎

琪琪一手提着碎镢头，一手提了件旧外套，急匆匆跟着打工的人们上了四轮拖拉机，一部分人挤站在车厢最前面昂头看着前面，以期看到沿路的风景或者随时可能出现的新事物，还有一小部分人站在车厢的两边，虽然视野没有前面的人宽阔，但好歹也能看到一抹风景，车厢中间脏兮兮的箱底上还坐了几个人；琪琪把旧外套一团，把里子团在里面把面子向外给车厢上一放，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才大家都急着上车，没人注意到最后急忙赶来的琪琪，这会有几个熟悉的乡亲都有些吃惊地问“琪琪，你爸能舍得让你出来干这苦差事？”琪琪嘿嘿一笑“闲着呢！出来锻炼锻炼”“也是！”人们附和着算是跟这个加入他们队伍的新人打了招呼，车子“突突”地发动了起来，“体体哐哐”地开始在看似平整的土路上颠簸起来，总是把人的屁股颠得离开车底，偶尔还会颠得人不由自主地伸开双臂抓着周围可以固定自己的东西生怕被颠出车外，其实周围都站着人呢，只是人的潜意识不由得让人这么做，但最后往往都相互抓住了对方的手，然后被狠狠地摔在车厢地，屁股生疼生疼的。

车终于拐上了柏油马路，人们稍稍安稳了下来。琪琪这时才回想着刚才他告别父亲的情景：他跑回家，找到了碎镢头（二建哥叮咛他带的工具）进房间拿旧外套时，才给便抽着旱烟锅便想事情的父亲说“爸，我跟二建哥的基建队出去干几天活，父亲一脸的惊讶和错愕，随后就变得一脸茫然，但始终没有说话，琪琪拿了旧外套，也没等父亲说话，就又旋风一样出了房间。朝门外跑去，父亲似乎才反应过来“到啥地方呢？”琪琪没有回头大声回着“上韩村”其实他知道父亲已经追了出来，并沉沉地追随着他的背影！琪琪知道父亲的目光是怜惜却又无奈的，痛苦而又忧愁的，茫然而又不知所措的。

自从高考完回家，注定的高考落榜已严峻地摆在了琪琪面前，何去何从，他也很茫然，父亲已尽花甲，的确没有能力供养他继续求学，况且自己又落榜了，虽然对于农村娃来说，补习再战高考已属司空见惯，但对他这样家庭的孩子来说，却是艰难的抉择！

他目睹了比他大两岁的姐姐为了补习高考与父亲做了怎样的挣扎和较量！结果姐姐成绩距离提档线还差8分，他知道姐姐依然心有不甘，但姐姐已没有了和父亲较量的机会，他自己也想复读，但却没有勇气与年迈的父亲摊牌，而父亲也处在两难之间，叫谁继续读？又叫谁不读？父亲沉默着！熬煎着！

这些天，家里压抑到了极点！那天父亲终于表态了，他说他原本不让一个复读了，都回家，按照祖辈的生活方式，各自结婚，各自奔生活去，但看着我们姐弟俩都不死心，所以决定只让一个人复读，因为两个人即就是都考上大学，还是只能勉强供一个人去上，所以谁去谁留，由我们姐弟决定！琪琪当时看着噙满泪水的姐姐直接男子汉地说，让姐姐去复读，他自己回家面对黄土地，姐姐当时没表态，但过后不久，姐姐给琪琪说“你去复读吧！我压力太大，感觉自己很无望！”琪琪面对忧郁的姐姐答应了下来！她知道姐姐是经过深思熟虑地，她知道姐姐是心疼他的，可他自己就没有压力吗？他不怕来自学习的压力！但他怕来自生活的压力！他找了村里带领基建队的二建哥，他要把自己置身于又脏又累的劳动中进行洗礼！他要给自己攒够绝地反击的力量！

四轮拖拉机又拐上了土路，琪琪又一次被癫得老高！他在心里呐喊着：“颠吧！颠得再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