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这句话告诉我们:作为子女,对父母的年龄,我们不可以不知道,一方面为他们长寿而高兴,一方面为他们衰老而担忧。
可是呀,都恨年轻不知父将老,孔子的谆谆训诲,长大了才惋叹不已,尤其是回老家只见那一座老房和屋檐下堆积在角落里久已不用都发霉了的那些农具的时候,我的心情波涛再也难以自已。
01
那一年,跟随爹在山坡上放牛,牛在山坡上吃草,我们在枫树下休息,当地上飘落一片枯黄的枫叶,我见爹拾起,捧于手心,凝视良久,沉重忧思。
那时的我,傻傻地坐在爹的身旁,却不知他额头上缠着忧伤。
爹说:“再不开垦,我就老了。” 我不知道爹为什么这样感叹,家里四五亩地还不够种吗?我还嫌这老头无聊。
02
时候虽然是深秋,但小村的季节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凉,正午的时候还洒下闷热的阳光。高大的枫树在午阳的照射下播洒了一大片树荫,爹在树下小憩,吃了几口解渴的稀粥,大汗还没有风干,便又起身牵着老牛拓荒开垦去了……
村头宽阔的荒岭上,岭的这头望不到那头,爹和老牛往回在摇远的距离,一个来回都要到十来分钟,有时牛累了,他和牛就停下休息片刻,而后又继续来回破荒犁垦。就这样,一直干到天黑,偌大的荒岭,夜幕逐渐降临,岭上已经没有一个放牛或割草砍柴的村人,只有来回开垦的爹和坐在岭这边看着牛仔等爹的我,旷野的阴森让我心生恐惧,只有每一次爹和老牛从岭那边回到我这边的时候,我的心才有些释然,有时爹在远远的那头吆喝牛的声音,都让我有些许的安慰。说实在话,我有点怕鬼,尤其是阴风吹来的时候,山上的石头缝隙发出奇怪的呜呜声响。
深秋的小村,家家户户多已没忙事干了,种地种田的农活儿基本上告了一段落,孩儿们放牛的事情都已由大人接手,村里头整天到处乱窜着一群似乎得了解放的小伙伴们,可能是捉迷藏,东奔西跑,东喊西叫,闹得全村鸡犬不得安宁。而一到傍晚越来越多的小伙伴不用号召都不自觉地从各个角落汇集到村头一个大户人家前面的一块宽阔操场上,大家荡秋千,玩陀螺,放纸飞机、跳绳子、抛小石、跑铁圈……没有事干的大人们也常常来这里凑凑热闹,大大小小叽叽喳喳一直到天黑不见十指,然后各自才回家吃饭睡觉,这似乎是小村闲情娱乐的一个规律。
薄暮降临,我从山坡上摇望着远处的村头,虽然看不出谁是谁,但分明还想象出场面的热闹和有趣,尤其是二娃和阿贵那熟悉的尖尖的叫声,在岭上的我还依稀听见,那一定是他们的陀螺又被其他伙伴打中了。村头越是热闹,我越是郁闷,我仿佛做了爹的人质,我恨不得下山跟我的伙伴们玩,心中埋怨这老头怎么整天没完没了地干活,还害得我陪他天黑。
我说:“爹呀,人家都没干活,你偏要这样,烦不烦人呀!”
爹说:“再不开垦,我就老了。”
03
又到一年,我和爹还是在山岭上放牛,小时的我基本上都是这么过的,爹放牛我跟随,爹干活我就做些帮看管牛或除草之类的小活儿。我们小憩在枫树下,又是一片枯黄的枫叶,飘落在爹的眼前……
闲着没事干的他见着眼前已经开垦过的地皮还嫌不够大,叫我看好几头小牛,他又牵牛扛犁,在山岭上继续拓荒,与老牛往往返返……
爹又在重复着昨日的故事,一直干到天黑,直到感觉老牛有点过劳了,我们才摸着黑路回家。说他也没有用,而我的郁闷也如往前。
回到村里,村头的操场大大小小都散了,蟋蟀的鸣叫声早已代替了人群的吵闹声,小伙伴们可能都入眠了。
唉,这是记忆中的事情了,只觉得那时我还小,爹好像也不算很老,印象中爹老是不断不断地开荒,做不完不了的事情,而我总是郁闷郁闷地陪他。
04
今年,我又回到了那座山岭,老枫树犹在,而且挂满了金黄金黄的枫叶,那美景也许在网络的美图库里才能见到,实在是标致极了。突然,一片枫叶在柔风中飘落到了我的眼前,几乎没有体验过农村的我的小孩激动得喊叫了起来,他说要拿回去夹在书本,边说边蹦蹦跳跳的。
我不知从何说起,跟小孩解释岁月流逝是多余的,在小孩面前我努力噙住自己的眼泪,脑海里却浮现了当年的爹。
爹已经不在了,山岭上爹当年开荒的百余亩地,如今长着成片成片的绿油油的经济林,过往路人都赞叹爹当年有眼光,给子孙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
当年村里荒山野岭多,村里都鼓励开荒,植树造林,谁开了荒土地就归谁,但村民大多满足于家里两三亩地,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吃开荒的“苦”,爹则是很另类的一个人。而现在,不是谁想开荒就可以开荒的年代了。
05
斯人已去,现在回家只剩下归途。
“再不开垦,我就老了。”爹虽然不在,其言犹醍醐灌顶,振聋发聩。有时我想,工作的我,现在眼前不是也有一片天地吗?而我开垦了吗?我都主动去拓展业务的边界了吗?我考虑给子孙和后人留下怎样的业绩了吗?
唉,现实的平凡和平庸,突然让我萌发了羞愧之心和脸红之感,我当找点事来做矣。
爹这一辈子,让我想着关于生活的种种:我们每个人都有选择平凡的权利,也有选择奋进的权利,但在这个创业的年龄里,我更倾向于认为平凡和平庸是一种笑话。
真的:时间就这么一划而过,趁着生命旺盛,我们得趁早作为,再不开垦,我们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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