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回乡，看到村庄还是以前的样子，青砖房基的杂草还是丛丛碧绿的，村头的大榕树还是潮湿得爬满青苔，在正巷还是那几个老人家编着小竹篾，多久不回来依然不会迷路，“三娘”、“四婆”也还认得清楚。我还去了一趟十几年没回去的乡镇小学，透过周六紧紧关上的大门，我探看那栋教学楼、那片青青的草地，都还是童年的模样。想到童年的玩伴，此刻都已经难觅踪影。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小时候的村庄是很热闹的。每天傍晚放学，小伙伴们都会准时跑到榕树头下的那片空地，女孩子开始跳橡皮筋，男孩子们就到田里水沟捉虫子捉小鱼。这时，家家灶前忙活的声音，香味就会随着炊烟开始陆续飘出。要是在晴朗的日子，能看见满天红彤彤的火烧云的时候，小伙伴们就开始被喊回家吃饭了。所有喊回家吃饭的声音里，数我阿嫲（奶奶）的声音最大。从出家门口开始喊，连路过我旁边的阿娘婶婶都忍不住说一句：“你阿嫲又喊你回家吃饭啦！”这时阿嫲也找到我和妹妹了，像赶小鸡一样，把我们拎回去吃饭。
吃过晚饭，由于南方天气炎热，我们家的规矩是如果小孩子洗完澡就不会被允许串门了，回来浑身大汗会被训斥的。早些年，村子里很多人家的厨房和睡房还是使用功能独立的分别两间房子。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家也是如此。于是我和妹妹就会趁晚饭后阿嫲收拾的时候，七点钟准时溜到附近一个二娘家看电视。由于那户二娘家的房子也不大，我们就坐在他们家的楼梯阶上，把珠江台的两集连续剧看得津津有味。连二娘也笑我们，每晚都把他们家的楼梯擦得干干净净。等阿嫲收拾完，她又会用她独特的大嗓门喊我们回家。
小学三年级之后，随着年纪的增长，小孩们晚上的活动多了点自由。老师会根据同学们的成绩分组，住在附近的小同学会聚到一起学习，优生帮带差生。我是我们那一片的小组长，附近的孩子们晚上吃完饭就来我家写功课。爷爷还特地给我找来了一块木制的小黑报，我会在小黑板上给学习稍差的小伙伴讲题，俨然是个小老师的样子。阿嫲会偷偷跟我说：“你把他们都教会了，不怕他们超过你？”但我沉浸在当小老师的自豪和喜悦中，也不把话放在心上。
到了五、六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村子开始建设文明村，建起了很多篮球架、乒乓球桌以供村民们娱乐锻炼。那张水泥造的乒乓球桌就建在我家附近的大榕树下，那颗大榕树下的小片空地原来也是大家饭后聊天消遣的地方。放学后、晚饭后，不知怎的，我开始成了男孩子们的乒乓球桌的常客。可能是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打乒乓球，一开始时是个乒乓球桌上的常胜将军，所以我就经常去跟他们打。这阵乒乓球热过了之后，慢慢地小伙伴们的“夜生活”也不限于村子里了。在中心市场附近新开了灯光闪烁的音乐酷炫的溜冰场、网吧，非主流开始打破我们朴素的生活（流行史上黑暗的2006年就不细说了……）。开始了躁动的青春，有些小伙伴开始沉迷网络，有些小伙伴结识社会人士成天打架，有些小伙伴早早辍学去了工厂打工，从那时候就能隐隐看出各自分道扬镳的人生。
小学毕业后，我考到了县城的中学，和妹妹一起搬去了市里跟着爸妈生活，平常就很少回村子了。另外，由于我临近毕业受了校园欺凌，与旧时的同学也大多断了联系。大部分同学在拍完小学毕业照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了。
正巷石阶，白色碎瓷片拼成的“民国二十二年”依然清晰可见。
回乡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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