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来了,母亲作为“地主婆”,成为被打倒的对象。
母亲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时不时要被拉出去批斗,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来,母亲被允许回家了。晚上狗一叫,我就不敢和母亲在一起,哭着要姐姐,因为我知道又要斗母亲了。开始的时候,母亲被斗回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奶奶端碗粥劝她:“秀,你好歹吃一点,等下还要批斗你的,不然到时别说你还要被打,答话你都没力气。”
母亲被斗得差不多要死了,我的堂哥对她说:“你还是改嫁吧,在这里,他们会把你斗死的。”
母亲无奈之下改嫁到另一个村里,但是到那里她还是受苦,因为他们都知道她是一个地主婆,她改嫁的丈夫成份也不算很好,是上中农,运动一来,还是要拿她去斗,打得她死去活来。
1964年,又来运动了,养父听人说要把母亲斗死,养父就对她说:“你还是走吧,在这里,他们会斗死你的,等社会好点,你就回来。”
没办法,我和母亲投奔到她妹妹家住下,住了几个月,户口没地方落实,她妹妹又怕……
苦命的母亲,迫不得已又改嫁到另一个村子,这个养父是一个退伍军人,他说他有两张退伍证,一张是国民党的,一张是共产党的。到那里,母亲的四类分子帽子得以解脱了,母亲有说不出的高兴。然而好景不长,又给一个下乡工作队的队长看见了,他认出了母亲,他说:“这不是×××老婆吗?”马上把她的四类分子帽子又带转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的晚上都要去开会,拿她来批斗,有的人死命地打她。有一天晚上,我陪母亲批斗回来,下大雨了,河水漫过了桥,母亲心想天黑带着我过桥不安全,就想去破庙里住一晚,等天亮再回家。于是就想着去一个农户家搂两个禾草堆垫着过夜,被那农户看见了,他不给,说:“给你拿了,我的牛就没有草垫哩,你想要,没门。”在那个年代,四类分子的命还不如牛!没法子,母亲拉着我,小小心心地过了桥,还好我们俩母子没有被大水冲走,老天爷还是开眼的吧。
我不懂母亲的身体怎么会那么好,打得一身伤,擦点草药汁,第二天还要去出工,干完分配给四类分子最累最苦的活。我也不懂母亲的心怎么就那么坚强,她被批斗完回家看见我在哭,她总是对我说:“燕,不要流泪,妈妈不哭,你为什么要哭,我又没有做坏事,这是社会的转变。”她还对我说:“燕,你一定要坚强。”更让我佩服的是,母亲上过学,读了很多书,不斗她的时候,她还很好精神地带着我去走亲戚,亲戚们烧糖茶听母亲讲《封神榜》《三国演义》《儿女英雄传》等书中的故事,那时候的农村没有什么娱乐,就听母亲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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