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起,村里传来了喇叭的高叫声。先是噗噗地吹了两下,看喇叭是否透气,而后响器班的唢呐吹起,被吹了几下的高音喇叭终于派上了用场。 高音喇叭里发出的哀乐声扩散到十里八村,震耳欲聋的铁炮声伴随着哀乐嘭嘭嘭响起,吓得正在遛弯的狗子往主人怀里钻。
老严死了。五天前寿终正寝。享年九十五岁。 因为是老丧,搁了将近一星期。选了好日子将在逢九的日子出殡。老严的子孙们希望老严能在他家多停留一会儿。也算是对他的哀思。老严一辈子很疼爱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对他也是同样的疼爱。
老严高寿,走完了九十五年的人生。村里人围坐在一起,谈论着老严生前的种种。老严家的门口搭起了戏台子,戏台子上面的戏班子又吹又拉,又弹又唱。丧事,活脱脱地吹出了喜事的感觉。村子里上年纪的男男女女都聚集在老严的家门口看光景。
老严的儿女在堂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两行,活着的人给死去的人做足了功课。邻居们都说老严的儿女孝顺,就那口大柏板都好几千块呢。
老严家门口的屋后墙堆满了亲戚给他送的花圈和摇钱树。那都是当女儿的给他爹送的,希望她爹走后到那边也有钱花。老严三女两男,家里光景过得一般般,可是给他爹最后这铺事上还算办的圆满,又是铁炮又是响器的,给死罢的老严也挣足了面子。村里的人都说老严的儿女孝顺,说老严有福。
来烧纸的宾客车辆停在路的两旁,从村西头排到了村当中。毕竟是办丧事,车停在人家门口多多少少会招人嫌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都是邻里邻居,谁家能没有父母大典事呢?停就停吧,反正也就是一天的功夫,人抬出去就完事了。
老严年轻时当过队长,计生年代又曾执行超生罚款的差事,他没少得罪人,那时因为超生罚款的事,村子里的那些超生户恨他恨得牙痒痒。那时村里的人都咒他不得好死,到死都不能埋他,发过的誓有二里地那么长,可是真到了老严死的时候,村里的老少爷们只要是在家里的人还是来了,来帮忙料理老严的后事。
人啊,除去少不更事,除去老不作为,哪还有多少年的好光景?要是再明争暗斗,彼此计较,这人活得就没有多大意义。
再看看老严,年轻时多风光,整天骑个自行车,穿个白衬衣,黑长裤,手里握着茶杯,茶杯里的茶泡得绿莹莹的,谁看见都想喝一口。他就那么风光地在村里来回晃荡,大背头梳得明晃晃的,皮鞋擦得铮亮亮的,天底下他觉得他数第一。
在村子里风光了几十年,活了一大把年纪,到头来还不是躺在棺材里头睡觉去了。 坐在桌子旁议论的人们,除了唏嘘就是感慨,幸福和快乐好像都在这场对老严生死的谈话里。
响器班吹吹打打热闹了一上午,终于把老严送到了南地里。几柸黄土掩埋了他,也掩埋了老严九十多岁的人生。生前的衣服和他喜欢的东西也都随之付之一炬。
埋了老严,时间还不到上午十二点。村子里看热闹的人好像也活明白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人能活几个九十多岁呢。好好珍惜身边人,好好生活,才是人们生存下去的硬道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