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董赴
没人曾多看你一眼
这是个现实的
这是个现实的空间
——《黑豹.脸谱》
走吧,走吧,别以为你是谁;
别总把忧伤挂在嘴上,
让空洞的眼神显得内容;
让我们走过那些街道(那儿,满地
枯叶在脚下发出干裂的声响);
我们汇入时涨时落的人流,
不再成为一种街景或标志什么的;
让人们用各种尺度,
衡量得熟视无睹。
城市此刻只是表面化的舞台,
我们相互大声说话;脸上却是
一览无余的左顾右盼——
看青春被滚成疲惫的球,在
人们的齿与齿间磨损得憔悴、变形
烦恼时刻都有,却被
呼吸得无声无息
不要问那是什么?
让我们快步走过那些街道
交错着走上台阶,俯身天桥;
在斑马线上来来往往,
和路边小贩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重重地踏上电梯,
又重重站稳脚跟;
在安装镜子的楼梯拐角,在意地
浏览自己的青春,或是面对
哈哈镜前的嘲弄。
那么,我们还是走吧;
让我们快步走过那些街道;在
落了雪的站台等待晚点的车;或者
给老人和抱孩子的妇女让座;
从公共汽车拥挤的人群里抽出
腿和胳膊,带着隔着衣衫挤压出的隐秘
欲望走进大门;或是
注视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
又是雾漫的街道,留分头的男孩
正准备跨过肮脏积水的边缘,
一辆车飞快地驶过路面——
是的,已经没有人不敢于习惯
地卷入某个好恶的圈子或旋涡,
时不时扔给谁一串冰冷词句;
在房间的角落里窃窃私语;或
拉长脖子为录像厅发光的剧情伴奏;
而有些人习惯于坐在小饭馆的条凳上,
自斟一杯,玩味啤酒
泡沫里的真实——小小的迸散
是的,让我们敢于习惯
甩一甩晦气的头发,为麻醉
拎来成桶的鲜啤;听某些个另类
深夜里杂沓的脚步和嚎叫和
月光下嘶哑的吉他——
是的,我们已经习惯了不垂头丧气,
习惯了烟头、女友和嘲讽
某个女孩风骚颠动的胸部和臀——
她——哈——我们说。
我们究竟要说什么?我们又能说出
什么?什么!
是的,街上流行?
街上总在流行什么!
——郑智化、超短裙,还有
文化衫上的忧郁情绪;
我们天天学舌,在漉漉的水槽
和漂白沫的漏水口上卖弄喉咙,
又用门板一支支夹断;
学崔健头扎一根红绳,摇摆着
踏上月球;
在炎热的夏天,纵情于一次长吻
与爱情美丽成云或者痛苦成雨;
在饭堂掉了漆的板凳上,高高举手
打个响指——黑领结的侍者走来
——不过是个幻象!
是的,我们已经学会
把西装袖子的商标扯去,把摩丝泡沫
抹进发根,犹豫着
是否给断帮的鞋换底?
在扰扰攘攘的舞厅,混迹于
暗色灯光下的拥抱和狂热节奏;
我们丢下无处寄存的衣衫,
让原始释放主导一种深处的摆动;
蓦
的,
欲望的灯火里,
孤零零地,
一阵粘稠的萨克斯响起——
是的,是的,
长发的女孩还在水房里洗衣,说笑;
为一件小事别扭;在檐雨如注的
楼门口,期待一次约会——
娇嫩的脸上涌起红晕,她们在心里
拼命疑惑:是,这样么?是这样的么?
我们能说些什么?——
私人门诊里遮遮掩掩的代价?
红色百褶裙女人叼着的
摩尔香烟?斜斜露出的白皙腿部?
我们能说些什么?什么!
烛光里温暖的生日聚会?还是树丛
看台上吼喊的一曲《骏马奔驰》?
我噤口不言,我没法子说话。
仅仅是躁动么?
躁
动
么?
不是一场时代的地震?
是的,我们已经学会
为老板熬夜买几支原始股,
在批发部的甬道里赚点差价;
或者狡黠于人情和利息的算计;
钱?!她们说,
她们嚼着口香糖——
是的,别不屑一顾:总有人
欣赏满街悬挂的广告,
总有人进出出卖从头到脚物品的
形形色色店面;是的,
总有人
我看见我无根的脐带,
断裂在硬币的边缘;天真的她们
双手支颐:我该 长 大 了
我垂下头颅——我们该怎么说?
在人才市场进进出出了之后,
在喝醉了酒之后,在住进潮湿的
地下室之后,在被人拳打脚踢了
也拳打脚踢了别人之后,
在用笔尖碾死一只小虫子之后,
在冗长乏味的白昼过去之后;
机械地重复所有日子,
还
是
和她温顺的手告别?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