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和龟

菜刀和龟

01

林三是阔水镇的一名铁匠，其实说铁匠还是宽泛了些，因为林三除了偶尔敲敲马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刀，做的刀也并非什么江湖儿郎斩妖除魔刀，而是清一色的家用菜刀，没什么繁复的花纹样式，溜光的刀面，实心的把手，连刀鞘都没有。

按理说，做菜刀这个行业是没什么长久的发展，一年到头家里需要买菜刀的人家也就那么寥寥几户，可是林三一做就做了十年，冬天做刀，夏天种地，日子也就那么过去了。

周围邻居看林三日子没个长进，都暗搓搓替林三着急，这么大岁数哩，还没个媳妇，你要是再不把光景过好些，哪有姑娘愿意跟你咧。

“林三，要我说，你就别把那刀打得那么硬，你打那么硬，人家一用能用十几年，谁还买你那刀。”

林三抹了一把淌到眼里的汗，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说道：“王叔，那咋行咧，那不是骗人哩么。“

“你这个蠢货，那咋就是骗人哩，你做刀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卖么，你把刀做的那么硬，谁还老用买你那菜刀。”

林三看了看门口那杆破旗，把磨好的菜刀递过去，憨憨一笑，“俺做刀也不是为了卖，俺想做一把能宰了河里那畜生的刀。”

老王头握着手里的菜刀，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噎死在那当儿。

河里那畜生，可是一头活了几千年的龟祖宗，想当年，自那昆仑山来了多少道法高深的仙人，想要将那老龟捉回去炖汤，咳咳，封印。结果呢，众人结好了法阵，在云头联诀念法，上百仙人的法力汇聚成一道天雷，只待将那老龟一雷劈死，可结果呢，天雷劈下时，九天之云滚滚垂下，万里神域雷声浩荡，一株俩丈粗的天雷狠狠劈向那老龟，在水里溅起数十米的水花，天雷劈在那龟壳上轰的一声响，众人都以为将那畜生一下劈死，可水花落下时，只见那老龟像小山一样从河里浮起，探出头，喷了个响鼻，眼神混沌，合着刚才那道天雷只是将这畜生吵醒，昆仑仙人最后也都灰溜溜地离去。

那么多人都没能宰了那老龟，就凭你，拿一把菜刀，从河里游过去，对着那龟壳咣咣咣一阵敲，就想着能把那龟敲死？哼，给人当闹铃都不好使。敲敲你自己脑仁还差不多。

老王头看了眼弯腰磨刀的汉子，没多说，只留了句“蠢货”。

自此街里邻居再没人操心林三的婚事，平日里去磨刀买刀也只是随便唠唠收成，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心和建议。

连老王头都觉得蠢的人，那该是真的蠢的无可救药了，况且这人还要杀那河里的龟妖，还是拿一把菜刀，真是痴人说梦，可笑之极。做刀做了这么多年，活活把自己做成了傻子。

对于街坊邻居的变化，林三一点也没察觉，依旧是天天把那刀磨得霍霍响，晚上睡觉前细细端详着满屋子的菜刀，憨憨一笑。

天天如此，又是十年。

02

其实那龟平日里都在睡觉，和死了也没俩样，只是每五十年要出水一次，食俩个幼小的孩童，当作修炼的补气之物，这一食就是几百年，从林三的太太太爷爷起，就没变过，所有被老龟食去的孩童，灵位都放在镇里的往生祠，每年都请道法高深的僧人念三天三夜往生咒，现如今，孩童的灵位已经有一十有二了。

林三算了算年数，这老龟下次出水时，也就是近四五年了。

一天天亮时，人们发现林三的铺子门紧闭，众人以为这林三突然离了家，去敲后，只见林三把门打开，上身赤膊淌着汗，呆呆一问，“咋啦？”

“你咋不开铺哩？”

林三憨憨一笑，“那畜生再有四年就要出水了，我得快些做我的刀。”

“林三，你疯了吧，你咋就突然想起这档子事，你想杀没啥，我们都想杀，可就你一个人，拿把菜刀，你当是街头的流氓？那是妖怪，人家要杀也是仙人法器，你拿把菜刀，你是真傻还是真疯。”

林三看了看手里的菜刀，憨憨一笑。

“疯了，疯了…….”

自此，林三的门前再无人来，连玩耍的孩童都从不在林三的门前嬉闹，爹娘都说那里面有做菜刀的疯子哩，得离远些。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人们渐渐忘了林三，也忘了他曾闹出的笑话，没人再去理会这个人，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讲的。

03

五年后的一天，所有镇子上的人都跪拜在河边，前面放着俩个用箩筐囚着的幼童，旁边站着俩个手拿桃剑的道士，龟妖自水中缓缓浮出，所有人头伏的愈发低，低声急切地念着祷告词，更有甚者，一脸惨白，晕死过去，龟妖离河边越来预近，众人的求饶之声越来越大，俩个孩童哭的撕心裂肺。

就在这个当口，只听后面传来一句“住口”，众人向后望去，只见林三拎着一把菜刀，溜光的刀面，实心的刀柄，冲着众人，憨憨一笑。

众人一下子面色惨白，看着憨笑的林三心生绝望，这厮，哪是要杀龟，分明是要我们绝命呀。

那活了几千年的老龟，也算是初通人性，而且一直生吃活人，戾气极重，看着前方找茬的人，怒气顿生，在水中游的飞快，向着林三冲来，众人顿时如鸟兽散尽。

林三跑到俩个孩童前面，看着越来越近的老龟，抡圆了胳膊，一圈又一圈，越来越快，身上的衫子直接被愈发坚硬鼓胀的肌肉撑破，额头青筋暴露，眼里像是生出了俩团火，看着愈发怒戾的龟妖，使出浑身力气，把那生了风的菜刀向那老龟扔去。

众人远远观望着，看着林三疯子一般的行径，满脸绝望，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那菜刀并没有如预想般被龟壳弹开，而是飞进了龟壳里，将那老龟定在当场。

就在众人痴愣的当儿，只听见“嘶，嘶，嘶…….”的声音，数道金光从那老龟壳里泻出，只见那老龟如泄了气般愈发的小，最后，泄气声越来越大，老龟如气球般从水里飞出，满天“嘶，嘶，嘶……”的乱窜，最后，变成巴掌大小，掉到岸边，旁边一把菜刀咣当落地。

众人愣了好久，没想到这疯子果真杀了这畜生，没想到这畜生就是一个充气娃娃。

“林三，你竟然真的杀了它。”

“我靠，疯子，你一把菜刀杀了这头千年畜生，你这是神刀啊。”。

林三憨憨一笑，抹了把淌进眼里的汗，呆呆说道，“没啥，就是平常的菜刀，不过是磨的锋利了些。”

说罢，捡起地上的菜刀和扑腾着翻身的老龟，回了铺子。

04

晚上，林三看看满屋的菜刀，看看墙角水盆里的龟妖，憨憨一笑。

接着嘴越咧越大，摸摸脑门，说道：“真他妈的痛快。”

墙角水盆里几千岁的老龟看着大笑的林三，缩回了壳里。

“哼，高兴什么，先让你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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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故事的女文青

予万物深情

为一人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