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老公泪湿眼眶。
1)自从浴室里装了桑拿设备,我和老公更经常一起泡澡。一边泡澡沐浴桑拿,一边闲聊胡扯,成了我们睡前日常。
昨晚,我正起身准备离开浴缸,老公却一脸回忆往事的神态。他整个人陷在泡沫里,突然说:
“小时候和老爸一起泡澡,老爸就喜欢这样逗我。”老公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枚蓝色的毛巾。他把毛巾四角扭在一起,于是中间就变得圆鼓鼓的了。就像一个巨大的棒棒糖。
“我就这样一捏,你看。”老公一边说一边把大圆捏扁。这就是他与老爸,也就是我的公公之间的游戏。只不过如今浴缸里,把毛巾变圆的是老公自己,再把圆捏扁的还是老公自己。
公公去世之前,老公请假在医院陪伴了他一星期,公公说:“我好多了。你放心去上班……”。公公嘱咐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很多话。
老公前脚刚走,公公就含笑离世。
公公和婆婆育有二男一女,老公排行最小,长得最像公公,所以公公也最疼老公。
我们赶到公公家的时候,收敛师早已把公公清理、化妆好了。我在婆婆的鼓励下,人生第一次轻轻碰了一下公公的脸颊,做为告别。公公像睡了一样,安详极了,只是异样冰冷。我瞬间泪崩。
公公爱妻护家一辈子。我和老公有一段时间住在大阪,公公和天下父母一样,三天两头邮寄家乡特产给我们。有一次公公和婆婆一起来大阪玩,婆婆说什么也要塞零花钱给我,说这是她和公公的心意。后来我们定居横滨,公公说好来玩的,却意外离开了我们。
2)公公火化的前一天,家族和至亲围绕着公公的棺材鲜花,直到公公被鲜花簇拥,他们全家都没有哭,只有我再一次忍不住泪水。
隔了很久以后提起公公,我还是嫌弃地说:“你们怎么都不流泪!”然而老公只是默默地搂了我一下,什么也没有回答。
又隔了很久,婆婆在电话里与我们聊天,回忆公公。放下电话后我又忍不住说:“可是那天你们都兴高采烈的……”老公终于正面回答:“我没觉得老爸已经走了。”
也许,人在最悲痛的时候最没有办法嚎啕大哭!
3)“老婆,你知道吗?每天晚上泡澡之前,我都要接受老爸考试的,就是背诵九九口诀。如果背错了就不能洗澡,不能和老爸玩游戏。”
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老公的脸,温暖湿润:“你背对了吗?”“当然。我虽然很笨,可是都背对了。”“老公脑袋聪明着呢,就是太善良,善良得傻里傻气。”我说。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变得特别柔软。
老公在我面前,很少提往事。
“今晚想老爸了?”我又用双手捧住了老公的脸。他突然把脸转开,随手拿着蓝色的毛巾在脸上乱擦。
浴室显得氤氲的灯光下,我看到老公的红眼睛….也许,时光流逝中,老公在一点点放下了什么。
我和老公在一起十年,这是他第二次流泪。第一次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那是我和老公刚刚结婚不久,我实在不习惯婚姻生活,又加上脾气暴烈,处理不了各种繁琐小事,尤其是做饭,一进厨房就厌烦。于是挣扎着要逃离家庭。也是在一个晚上,我一个人悄悄离家躲进公园散心。公园很大,我坐在一个僻静的灌木群中发呆,早已忘记了时间。
我至今不知道老公是怎么找到我的,反正我看到的,是一个一脸焦急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我刚站起来想跑,他一下子抱住我,眼睛湿润。
后来我问他花了多少时间,怎么想到我会去那个公园,老公只云淡风轻回答:“我是老公。”
据说男人轻易不流泪。我以为他们是硬心肠,其实不是。他们只是不擅长用泪水表达情感吧。
4)老公思念公公了。这种思念很绵长也很痛苦。老公终于能够这样和我聊起和公公的往事,我也忍不住泪湿眼眶。
5)一辈子说长很长,说短很短。无论我们今天经历着什么,都尽量努力去珍惜。
早上,我站在门口玄关目送老公上班。老公在我的额头印了一个吻,我回他一个比平时都更用力的拥抱。
转眼快到年底,我也该准备和老公一起给公公买花祭奠了。我还是要像往年一样,感谢公公给我带来这么好的老公,并且感谢他老人家给老公留下快乐且难忘的童年。
那一个满浴缸都是泡沫的夜晚,我看到了一个男人思念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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