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即将开始,重庆解放碑的肯德基和外面的街道一样,开始沸腾起来。坐在长桌旁,身后不断变换节奏的嘈杂声,或打断我原本就不太连贯的思绪,或引发我不着边际的联想,见靠近厕所的角落的桌子空出来了,我犹豫着决定换个座。
拎起小包转身的瞬间,听到一声“哥,你好”,随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从我身后冒出来,站在长桌旁。她的皮肤有些黝黑,脸上的稚气还依稀可见,完全素颜的脸上挂着笑,露出一口“钢牙”,普通的着装,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一支笔和一块绿色的抹布。见我正好转手,于是又补上一句,“哥,你要走了?”。看得出她想试图给我推销手上的产品,我还是问了句,“有事吗”。
像是得到了许可,她立马进入状态,三两句解释了产品的功能之后就开始给我演示,她用签字笔在抹布上划了几道,接着喷了点白瓶子里的液体,白色的泡沫盖住了笔痕,轻轻搓了两下,痕迹就消失了。她一边演示,一边不断告诉我这个产品的使用场景以及功效多么神奇,很流利,很有说服力,我想这些话她应该已经说无数遍了。低头见我地鞋子有点脏,她“嗖”地蹲下,试图在鞋子上试手。我推辞着,她已经麻利的下手了。
大概是从我的着装判断,她问我是不是经常旅行,得知我是浙江人之后,她的话匣子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一下子把推销的事甩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重庆小姑娘,1997年出生,但是身份证上写的却是1993年,说是为了钻计划生育的空子(具体缘由我没听明白,惭愧了),家里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由于多登记了四岁,所以官方年龄上,哥哥变成了弟弟。2012年,实际年龄才15岁的她就一个人跑到浙江嘉兴打工,做服务员,进工厂,在一家做纸箱的工厂当质检员干了一年多,辛辛苦苦只存下一万多块钱,又回来重庆谋生,这几年辗转各行,大多是服务类行业,去年听朋友说销售能挣钱,她就开始尝试。她推销的清洗剂,一瓶大概70毫升,卖79块,买二送一,每卖出一瓶,她挣5块,公司没有基本工资,只提供住宿,所以,为了生计,无论刮风下雨,工作日还是节假日,只要是精神还好的时候,她都在走街串巷,进各种商场餐厅,突然在别人的座椅旁,餐桌边冒出来,态度诚恳地开始游说。从一开始羞于开口,羞于演示,羞于反复劝说,到现在的轻车熟路,她遭受过毫无缘由的侮辱,蔑视,不耐烦,当然也有温和,热心,慷慨。
不愉快的经历留在了她的记忆里,沉淀下来的是挂在脸上的微笑,经历了社会无情的磨练,没有让她变得愤世嫉俗,反而让她变得坚强乐观。跟我说起这些经历的时候,言语中透露着豁达,没有太多的顾忌,就像她笑起来那样,丝毫不在意一口“钢牙”。
匆匆告别之后,她又在旁边的几桌试了试,没有成功,然后从侧门走出了肯德基,消失在忙忙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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