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寒冬的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到处一片被大雾笼罩的朦胧。
路边的早餐摊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大街上的人零零星星,大多数都还没起。几个环卫工人裹着厚厚的衣服围在一起,匆匆吃了几口手上的包子,便拿着工具开始一天的工作。
“老张,现在是你负责那条公路了吧,可得当心啊,这大冬天的,可千万别恍神!”
环卫工人老李有些担忧地提醒。
“是啊,老张,可得注意安全啊!”
其他几个环卫工人也随声附和道。
“放心,我自个心里有数,你们也是,不管在哪都多注意着点。”
老张裹着橙色的环卫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绒檐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几道深邃的沟壑,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
风在高高的树上摇晃,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整条路被大雾笼罩,只能隐约看到交通指示灯的忽闪忽烁,两旁的路灯在大雾的影响下发出微弱的光亮。
一条高速公路被两边的树木夹杂在中间,在此刻看来却像是两岸青山中的一条潺潺流水,似人间仙境般的美丽隐秘。
大雾弥漫,只能隐约看见有一个人拿着一把竹扫帚在仔细的清扫着路边的落叶和垃圾,扫帚摩擦在公路与落叶之间,沙沙作响……
2、一辆黑色的跑车飞驰在路上,发出极不和谐的声音,沈南昨夜又和一群朋友嗨到了天亮。
为了解乏,他点燃了一支烟,白色的烟圈从他口中徐徐喷出,窗外不时落下零星的火花。
前面白茫茫一片,车开进了这场大雾中,渐渐地被大雾吞没,只听见那刺耳的车鸣声。
烟一抽完,他便毫不留情地扔出了窗外。前面的雾越来越浓,几乎快要看不清路,就在这时铃声响起,才不得不减速。
他放慢车速后伸手去拿放在副驾驶座手机,突然像见鬼了似的用力踩下刹车……
只见手机旁边放着一根烟头。
妈的,见鬼了!沈南在心里咒骂,刚刚明明扔出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从这边的窗户扔出去的,难道烟头还会长腿不成?而且还是绕了一圈的落在副驾驶座上。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和朋友玩得太尽兴,所以他们其中的人不小心掉落的。沈南在心里暗示自己,给这个出现的烟头找着合适的理由,也好减轻心里的恐惧感。
沈南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重大决定般的用最快的速度捡起那根烟头,烟头已经熄灭了,放烟头的地方落下一些烟灰。仔细看了一眼后,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妈的,真的见鬼了!
沈南每次抽烟都是抽到“恰到好处”的位置,一定要抽到烟头和烟那根线的位置,多一口少一口都不行。为此身边的朋友都说他是强迫性,也有人说简直就是个奇葩。
而这根烟头的位置,刚好吻合,所以可以确定的是这根烟头就是被之前他扔出窗外的那根。
他下车,挥舞着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根烟头扔向路边的树林中,然后开车飞快地逃离现场。
一根烟头消失在繁密的树林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终将会化为尘埃,可是,做过的事却不会轻易的就被抹去,就算再久,真相也终究会浮出水面。
3、“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亡应该超过两个星期。”
公路一旁的一片树林里,拉起了一条红色警戒线,警察正在全面勘察现场。
报案人是一名环卫工人,负责打扫这条公路的老张。
“今天早上我在打扫公路两旁的树叶时,发现了几片颜色不同寻常的叶子,棕红色的,起初也没怎么在意。怪得很,越往里扫就越多,我这转念一想发现有些不对劲,就往里瞧,果然看到几株被压弯的草上有一大片血迹,这下我可看明白了。可能是我这老家伙的一种直觉,感觉要出事,所以也没敢继续往里走了,接着就打电话到派出所了。”
这是环卫工人老张对今天早上事情的描述。
依稀可以看出死者穿着环卫工的衣服,尸体被一堆树叶埋着,寒冬萧索的也没人会走到这树林里来,刑侦队队长李海仔细观察现场的每一个细节。看来作案人当时一定很慌张,因为树叶盖得并不深,而且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十分凌乱,接着,他从死者的尸体旁发现了一根烟头。
一天后,尸检房传来消息,死者的身份是环卫工人林德明。
谁能想到,消失了两个多星期的老林,竟然在寒冬的树林底下被找到,大家都以为他是回老家去了,却没想到……
得知这个消息,环卫工友们纷纷唏嘘不已。
“他当时跟我请假来着,说是老家有亲戚病了,想回去照看一段时间。那天晚上下班后没见他来,我们都以为他回老家了,因为我当时已经批了他第二天回老家的假,所以大家也都没多想。”
说话的是这片区域环卫工的负责人。
“那他平时怎么样?比如说性格如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李海一边询问一边认真的做着笔录。
“老林是个老实人,他老伴去世得早,儿子又远在外地,一年也不来看他一次。他来我们这也有七八年了,勤勤恳恳做事,人也好打交道,要说得罪什么人,那应该不可能。”
“好,有事我会再联系你,谢谢配合!”
李海起身离开,内心断定,这绝不是仇杀。
4、此刻,沈南正翘着二郎腿抽着烟跟朋友闲聊,十分惬意的模样,他不知道,前方一个巨大的麻烦正在等着他。
“沈南是吧,我是刑侦队队长李海,现怀疑你与一起肇事逃逸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我们调查。”
沈南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脸上满是惊恐却还在极力保持镇定。
“两个星期前的晚上你在哪?在干什么?”
“在酒吧,和朋友喝酒。”
“我还没问你具体是哪一天,你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
沈南有些心虚,想了想又说:“我这个月每天晚上都在和朋友喝酒嗨到天亮,所以自然不用想。”
“是吗?那十一月三号哪天你是几点回去的?和谁?”
沈南犹豫了一会儿,似乎真的是在回想那一天的事。
“那天我和我一个朋友一起回去的,平常我都是一个人开车走,唯独那天,我朋友说车坏了,跟我顺路,于是我就带上了他,至于什么时间嘛,大概晚上七点多钟,因为他说有事,所以回去的比较早。”
“那是谁开的车?”
“我开了一段,后来路过加油站又换了他。”
“你们当时有没有喝酒?”
沈南有些难为情的说:“就喝了一瓶啤酒。”
李海洞悉一切的眼神紧盯着他。
沈南这才松口:“好吧好吧,喝了五瓶啤的,两瓶白的。”
“你们这属于严重酒驾知道吗?”
“那你今天就为了跟我说这事?酒驾?”
听李海这么说,他倒松了一口气。
“当然不是,是为了另一件事。”
沈南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两天前我们在5号高速路口接到一起报案,发现一名死者,身份为环卫工人,我们随即排除了仇杀的可能,死者的腿上有一大块淤青,初步判定为车祸。”
说着便把照片放到了沈南面前。
“我们查看了当天的监控录像,发现你的车曾撞到过当事人。”
李海观察着沈南的一举一动,这让沈南难免感到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好吧,我也不跟你兜弯子了,我老实交代。那天开车经过那条公路是有点飘忽忽的,加上当时天比较黑,为了提提神清醒清醒,我就想抽根烟来着,谁知点烟的时候一个没留意,就撞上了人,还好我当时及时踩了刹车。不过我还是叫醒了在副驾驶的朋友一起下车查看一番,走近才知道是位环卫工人,还一把年纪了。他当时坐在地上,可把我们吓死了,我们没敢轻举妄动,这社会,谁知道是不是碰瓷,于是蹲下来问他怎么样,有没有事。谁知他竟一下子晃悠地站起来了,还说没事,想来应该是他闻见了我们身上的酒味,还语重心长的把我们教导了一番,叫我们喝酒了别开车,这样不仅伤害了自己还伤害了他人。见他这样,我们倒显得不好意思了,于是主动提出给他五百块钱,如果事后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就去医院看看,但他没要,然后就走了。”
“看来他腿上那一块淤青就是你撞的。”
沈南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不过很快又像是想起什么来,激动的说:“我承认当时是撞了他,不过事后我也承担责任了,并没有逃跑,我该做也尽量去做了,只是他没接受而已。至于他最后为什么会突然就死了,我更是不知情。”
李海还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响起,他起身走到门口,听电话那头说完之后点了点头。
于是走到沈南面前,说了一句:有事我会再找你,便离开了。
5、遗留在现场的那根烟头的结果出来了,与沈南他们两人并不符合。
除此之外,还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经过对当天监控的反复查看,发现了一辆十分可疑的车辆,当时在路边停留了三十分钟之久。
这个人叫陈勇,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经常和人聚集在一起赌博。
李海他们找到陈勇的时候,他们正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狂欢,到处都是酒瓶,一群人堆在一起叫着开大开小。
当陈勇看到门外的警车,再看到李海他们进来,第一反应就是跑,他这一跑反倒是证实了心里有鬼。
经过三个小时的审问,陈勇讲述了令人发指的作案过程。
“当天晚上七点半左右,我正经过那条公路,开车时有些恍惚,浑身难受,我知道我毒瘾犯了。一刻也不能忍受的,我把车随意停在了路边,因为车内实在太闷,我就下车躲在了一旁的树林里。我蹲在草丛里抽搐,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抽搐难受的样子,便向我走了过来。他错就错在不该走过来,我当时吸了毒,神志本就不清,加上他一过来,我就觉得是对我构成了威胁。孩子,你怎么了,没事吧?他一边走一边说着,然而就在他靠近我的最后一步时,我捡起了旁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脑袋。他年纪本来就大了,这一石头下去顿时也就没反应了,当时鲜血喷在了我脸上,我才隐约清醒了一点,不过已经酿成了大祸,我哆嗦着,把他从草丛托到树林里,并用树叶埋了他。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酿酿跄跄的,因为我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过来。完了以后,我在树林里抽了一支烟,好让自己待会儿开车能够清醒一点。”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错了,他错就错在不该走过去,不该去注意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不该去关心一个反过身来就是一条毒蛇的人。但犯最大错误的人,不可饶恕的人却是你。”
李海紧握着拳头,满脸的悲愤。
他走过去,只因为他有着世上最善良的心。
6、就算是一个我们身边认识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只怕也不敢贸然地走过去,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然而他走过去,只是想给予对方帮助,却未曾料到一份善良的好意变成了对方伤害你的利刃。
我想如果他还活着,他还是会每天诚诚恳恳的清扫那条公路,他还会看到一年四季不同颜色的树叶,不同的虫鸣鸟叫,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又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沈南依旧开着车路过这条公路,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喝酒。
手机铃声响起,他按下接听键。
“喂,沈南,到家了吗?上次你跟我在酒吧门口抽烟,我不是打赌输了嘛,然后你让我给你点烟,扔烟头,后来,我不小心把你烟头扔你车上了……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沈南长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说:“没事,只不过你回去给我等着啊,让你这辈子也赢不了我。”
手里的烟燃尽了,他刚想往车窗外做那个娴熟的动作时,却停住了,他拧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把烟头扔了进去。
车开出这条公路,雾渐渐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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