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千里孤坟悲画扇;君不见,咫尺歌台红袖卷;君不见,嫣然一笑泪难干。荼蘼花开,问君可归否?答曰:“不可归。”
民国二十六年,山河破碎,烽火长燃。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拉开了日本帝国主义大规模侵华战争的序幕。
民国二十九年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这附近来了一窝土匪,占山为王,好生威风。”“人家占山为王关你什么事,别乱说小心惹祸上身。”市井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今天张大娘买了包盐和卖盐的吵了起来,明天李大娘当了金首饰换米吃,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经人口添油加醋的讲出来,越传越是离谱,却也是无需担心,不消多久谣言便不攻自破了。国难当头,普通老百姓也无可奈何,只要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多活一天是一天,生死有命,富贵由天。生生死死多纠结又有什么意义呢。
“先生,你说山上的土匪是坏人吗?他们会欺负我们吗?”“不会的,他们呀,是好人,他们会打鬼子保护我们的。”孩子似乎得到了一个满意的回答蹦跳着离开了。斜阳于门扉之上镀了一层金色,教书先生一袭洗旧了的长衫,执一卷古籍残章,暗淡咫尺流年。“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呢,你真的不怕我明日便屠了这村子把你抢回去当压寨夫人?”“你不会,我信你。”少年倚窗,笑容肆意,眉目间一派少年风流。“教书的,我要去前线打鬼子了,等我回来便娶你,你会等我吗?不等我也没关系,有没有命回来见你还不一定呢!算了,我不要你等我了,等我走了,你一定要娶一个贤惠的妻子,再生一个可爱的儿子,如果我有命回来的话,我想听那孩子叫我叔叔,可以吗?”“我等你,死生不负!”“好!我钱三自小在土匪窝里长大,没什么文化只记得那戏文里有一句叫做‘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徐清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便嫁给我吧。”钱三从来都没有如此认真的叫过他的名字,认真到仿佛只有以如此方式才能让记忆反复在唇齿间游曳,直达心中。徐清把身上那块从未摘下过的长命锁给了钱三,他说:“睹物思人,你戴着它便不会忘了我,也希望它能护你周全。”残月孤照,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烽火里告别,在炮火里相拥。耳畔是枪林弹雨的呼啸以及乡野之间的几声幽幽虫鸣,家国天下,生死离别,多事之秋,他们拥有的只有彼此。年少悲欢,一骑踏过万重山,此番,各踏红尘寻心安。他说过会等,等战争胜利之时他的少年啊踏过庭前枯黄的落叶告诉他“我回来了。”
战场之上血雨腥风,看惯了出生入死的兄弟于战火中殒命,看惯了前一秒还活生生的战友顷刻间被炸得血肉模糊。最难熬的莫过于夏天,有时候在草丛里一趴便是几天,一下也不能动,你不知道敌人的枪口何时会发现你,也不知道敌人在什么方位,活人还是尸体往往只在一息之间。在漫长的对峙中,身边早上刚死的尸体因为天气炎热只消一天便已发臭了,到了第二天苍蝇和一些腐食性的昆虫便已经发现了这具可怜的尸体,纷纷在尸体上安家落户。到了晚上便可看到有细小的蛆虫在尸体上爬来爬去。每当钱三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都会告诉自己有人还在等他,有人还在等他回家,他不怕死只怕那人等不到他他没有食言,终于鬼子被打跑了,乱党也剿灭了,海晏河清,天下升平。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他,告诉他自己没有食言。只是寻得的只是一方孤冢,那里葬的是曾说好要等他的人,是在战火中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那一夜他喝了很多酒,却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后来呀,听人说他一夜之间霜雪满了鬓发,再后来有人见他捧着那块长命锁上面刻着一个名字“徐清”独自一人乘舟远去。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这世间繁华依旧,灯火满城都,却再寻不得你眉目如初,风华如故。雪满千山,山河如旧,茫茫之中等谁回顾?
荼蘼花又开了,今年你会回来吗?
无答。
初九 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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