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玖初次遇见他,是在国庆与叶清和父上一起出游的时候。
他身着破衣烂袄,用脏兮兮的手拾起路边一块别人掉在地上的馒头,认真地啃到。周边跑来一群孩子,也许是偷跑出来游玩,看到他,一把将他手中的馒头甩到地上,原本洁白的馒头在泥中挣扎几下,最终还是被玷污,满是污秽。
男孩有些可惜地看着那个馒头,随后又愤怒地朝把他馒头甩在地上的孩子望去,用瘦弱的拳头,在他眼前挥舞。那群孩子在讥讽的笑声中,将那男孩一推倒地。随后又是一阵哄笑。
木玖有些于心不忍,她悄悄拉着父上的衣角,又指了指他。“你喜欢他?”父上问道。木玖又看了看他,认真地向父上点了点头。父上宠溺的摸了摸木玖的头。“喜欢就带回去吧。”
木玖又拉了拉身旁的叶清,叶清点了点头。随后来到那一群孩子面前,将那个甩馒头的孩子向地上一甩,拉起那个男孩带他到木玖面前。
男孩原本还有些害怕,只见木玖向他伸出一只手笑道“以后我和他来保护你,你就不用再害怕了。”男孩犹豫了一下看着这洁白如玉的双手,最终用肮脏的手在身上擦擦,牵了上去。
木玖看着刚梳洗完的他,愣愣发呆。清俊的容貌,深邃的眼睛,不察觉便使人沦陷。毫无表情的他略微有些恐惧却不被人看出。
“有名字吗?”“回公主无。”
木玖思考片刻“那就叫木天吧。”“好,谢公主赐名。”说完便要行礼,木玖急忙拉住他“我是让你回来陪我做朋友的,不是仆人。以后跟叶清一样叫我阿玖就行了。”
“好,阿玖,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恩,一辈子的朋友,可是他们说我以后是要嫁给别人的,阿玖想和木天做一辈子朋友。”
“那以后我娶你啊。”
那时有多天真,木玖后来就有多觉得可笑。
二.
木玖长大后,总有人会为她操心婚事。
“玖儿,你也不小了我觉得叶清挺不错的。”
“不要,要嫁我也是要嫁给木天。
“他配不上你。”
“那我也不要这个身份了,我要和木天做一生一世的恋人。”
“你……我真是宠的你无法无天了,居然口出狂言……你给我站住……”话音未落,木玖早已甩门而行。
回到宫中,看见未看见木天,宫中只有叶清忙碌浇花的身影。“阿清,木天呢?”木玖现在对叶清有一种不易察觉的隔阂,她走到叶清身边下意识的留了一步。连她自己都未发现,他们不是隔了一步,而是隔了一个人。
“不知道。我看着这两天木天的不在,阿玖你的花又没人照顾就过来为你浇水了,木天说你可喜欢这花了。”叶清笑笑,强忍笑意拉扯的隐隐作痛的背后伤口。
“哦,那我先回房了,弄完了你就早点休息吧。”木玖丝毫没有心思。叶清也不在意,宠溺的朝她笑笑。
许久,木天才回来。木玖堆满笑意迎上去。“木天我要嫁人了。”
“是吗?恭喜了啊。”木天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木天,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嫁人。”木玖脱口而出这句心中所想多日的话。“我不想享着一世富贵,我只想与你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她抱住木天,但她却能明显感觉到木天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将她推开。她诧异的看着他“不是小时候说定要娶我……”
“公主,小时候的儿戏,曾能当真。草民与您身份悬殊,恕草民无能,当日的救命之恩,草民永世难忘,却无以为报。外面流言蜚语早已四起,草民不希望公主因此受到伤害,请公主自重。”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木玖一人愣在原地,流泪满面。
三.
木天消失,木玖是在意料之中,她无心管辖,她的心已死,只是默默接受婚讯。她也知道叶清喜欢她已久,但她就是放不下他。
大婚当日,木玖如失了魂魄一般,毫无生机任人摆布,更衣,上妆,盖上盖头,别人送上花轿,拜堂,最终送入洞房。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婚后,叶清于她很好,怕她不习惯身边少了木天,一有时间便在她周边陪她吟诗作画。怕府上饭菜不合胃口,亲自为她下厨,怕她恋家,将府上一切都按照一切木天在的时候布置。他知道她喜欢木天,他也不在意,他能陪着她,便不能让她受到任何欺负。
木玖有时会想要去在心中接纳叶清。会尝试去忘记木天,却时常想起木天时,一个人蜷缩在不知名的角落,颤颤巍巍地哭泣。第一个来寻她的永远是叶清,绝不是旁人。叶清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是他没照顾好她。
如果自己嫁的是木天,他也会这么对她吗?这个问题时常缠绕在木玖心头。
四.
国主逝世,将一切交给叶清,他相信他能担大任。
邻国发起战争,整城上下人心惶惶,叶清忙得不可开支,虽有时也会抽出时间陪木玖,但大多就在旁睡着了。木玖想替他分担一些,又无能为力。
叶清亲自带兵去支援,木玖明白这一去大抵是不复返了,她终于明白叶清的点点滴滴已经深入她的心,不可割舍。如若丈夫离去,留在这世间做孀妻有何用?她却只能留在家中向佛祈祷。
叶清一路撤退,退到国都。木玖最终还是决定混进军队,去弥补他对她的好。她偷偷混进军营,看着叶清趴在桌上熟睡的样子和早已消瘦的身体,心疼万分。
最终,叶清还是被俘虏,木玖怎么也不会想到俘虏他的人是木天。
木天原名齐云,是邻国国主在酒醉后与一名舞姬乱性所生,舞姬不堪受辱自杀身亡,留齐云一人流落邻国,直至在邻国遇见她。
木玖大婚当年,他回去为国主整治萧条邻国,他没有显赫的背景,他想他只有更加努力才能于她相配。国都因政治有方,再一次兴旺起来。
国主逝世自然他继承国主之位。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木玖,却在得知她嫁的是叶清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向邻国他们发起战争。
叶清被杀之日,木玖是在场的,叶清看到木玖来了,嘴角掩盖不住的苦笑说道:“你来了,回去吧,别看了。这辈子,我叶清没有保护好你,还是让你落得一个不雅的名号。如果那人能接着我对你好,不让你受苦就行了。我叶清死不足惜。”
木玖早已夺眶而出,看着刽子手动手那一刻,木玖还是大喊一声:“不要。”
下一秒,眼睛前一片漆黑,齐云在木玖耳边喃喃“叶清什么也没求我,求我在杀他的时候让你不要看见。这也算是他对你照顾这么多年来,我对他的回报吧。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可好?”
“好。”
齐云迎娶木玖之事,全城上下无一没人反对,木玖嫁到宫中的时候,流言蜚语早已四起,连最低等的下人都暗地中骂她,外面对她的过往,胡编乱造的不少,一个比一个不堪入耳。她却充耳不闻,只求册封为叶夫人。
木玖以为他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果然是太自作多情了。
五.
木玖宫中之人,都觉得晦气,纷纷离开。最终庞大的宫中,只留下木玖一个人,虽说也是与以往一般的布置。却少了几分热闹。当时的她没了齐云,却换来整日宠她的叶清。现在她有了齐云却再也没了叶清。
清冷的宫中没有一点热气,因此木玖时常会在冬日中冻醒,然后抬头看着熟悉的一切,恍惚看见叶清,恍惚看见叶清下厨为她端来一碗姜汤,催促她喝下去。恍惚看见叶清亲自为她捂手。恍惚看见叶清在朝她笑。木玖蜷缩在角落中笑着笑着哭了,却再也没有一个叫叶清的人来找他,然后紧紧抱住她后安慰她。
临近新年,齐云忙的不可开支,许久都没有来过宫中,看过为了他负心了一个真心的人的她,大概是没有爱那么深,也许是其他。
除夕宴会,木玖忽然昏倒高烧不退。醒来之后,并未看见齐云,宫中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木玖起身靠着床桩,冷冷地看着眼前一切,眼前却都是叶清的身影。
齐云匆匆赶到,入门第一句话便是“你就是这么恶心?”木玖茫然地看着他,“朕询问过你宫宫女,她们说你经常打骂她们,这次故意发烧,然后引起朕的注意。”
木玖嘴角挂起苦笑,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不相信我?”齐云却将袖一甩“这种事我不希望在发生第二次。”说完转身离开。木玖明白,他还是听信流言蜚语对她开始厌烦。
她忆起去年也是这样大病一场,是因叶清带木玖去江边看烟花。清醒之后只见叶清在旁睡着,见她清醒,强忍困意,去为她亲自熬汤,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
原来她与齐云还是抵不过那些流言蜚语。在以往,叶清不曾听过多少流言蜚语,他却一个人隐忍下来。不曾改变,不曾变心。到死,心中惦记的只有她。现在却在没有一个叫叶清的人将木玖冰冷的心捧热。
木玖哭着哭着睡着了,她梦到叶清在朝她走来。
尾。
木玖带着一身病,留下一封信,最终笑着离开了。
致齐云:
草民一生许定木夫人,阴差阳错为叶夫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草民一生只有叶清一夫,如若看到木天请转告他,是我未履约,抵上他那救命之恩。
叶清夫人木玖
她将最刻骨铭心的伤痕放在心尖,是他用双手为它亲自医治,大概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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