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你曾经说过，等待是一种幸福，于是我信了。

        我躲在这寂寥又无助的黑暗里，等着你的消息，只是这等待却遥遥无期。

        因为遥遥无期，我便学会了忘记。

        忘记了你，却发现，一些事已经成为习惯，无法抹去。

                                                            ——题记

“吱呀”一声，厚重的防盗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十一习惯性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穿着她那身白色连衣裙，赤着脚，走在那个偶尔能透进一丝微弱光亮的壁垒里，然后择一处最光亮的地方，坐下来，开始了她一天的等待。

        战争的阴影还没有散去，这一处栖息地已经是最为理想的生存空间了。十一已经记不起来，这已经是第几百个日子了，因为她用来记忆的墙壁上，那满满的“正”字，已经拥挤不堪。

        这残垣断壁，已经不堪重负了，摇摇欲坠，仿若一位苟延残喘的老人，等待着命运的审判，等着宿命的结束。

        这是她与十三约会的地方，曾经的这个地方整洁而利落，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择这一处半地下的空间，偷偷摸摸地相爱着。

        在那个“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的年代里，压抑了太多感情，又催生了许多爱意。

        这里都是他们满满的回忆，有卿卿我我，也有窃窃私语。那回忆里的每一幅画面都是那样的温馨，就连那微弱的光亮，也透露着一丝甜蜜。

        只是这一切都恍如隔世，再也不会回来了。都是因为战争，那如洪水猛兽般的摧残，让之前认为的“伊甸园”，瞬间化为泡影。

        不甘家破人亡的十三毅然决然的上了前线，那“没有国哪有家”的豪迈气慨，在十一看来，是极其的刺眼。

        “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九死一生的现实，要割舍多少情缘，又要留下多少伤悲？但是这就是战争，你不入地狱，又有谁会入地狱？

        战争就是一个魔鬼，所到之处，不会有一丝怜悯之情，那摧枯拉朽的态势，直接击碎了他们的爱情梦，可怜的“伊甸园”，并没能幸免，一夜之间便残破不堪。

        十三走了，走得那夜，天空下着雨，那雨淅淅沥沥了一晚上，妇女幼童没有了藏身之处，瞬间挤满了这半地下的空间，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饥饿与疾病夺走了大部分人的性命，这一处“伊甸园”便孤寂了很多。

        十三走的时候，是十一送出去的，在那个破败不堪的街道里，他们拥抱了很久。十一满脸的水，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十三没有说什么，只有那句让十一等了无数日夜的话：等我，战争结束后回来，便会给你幸福。

        等待的幸福，是如此的煎熬，杳无音信的牵挂，最是折磨人。这无数的日夜，有思念，有期盼，而更多的便是担心与不安。

        战火依旧在蔓延，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

        每当听到那轰隆的枪炮声，十一的心都在滴血，但是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能怎么办？

        都说战争可以让女人走开，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实现，比战场的流血牺牲，更可怕的便是这无望的等待，那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徘徊在这个冰冷的空间里，十一已经忘却了自己，她已经学会了遗忘，选择了屏蔽，屏蔽那些过往等待的痛苦以及周遭随时都有人死去的恐惧。

        她渐渐地变得忧郁，不爱说话了，也对周遭的生老病死冷漠了，她屏蔽了这个世界，但是却从来没有忘记，有一个人需要她等待，因为他说他会给她幸福。

        她重复着一样的动作，会在特定的日子里，穿上她的白色连衣裙，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搬上自己的小凳子，坐在有光的地方，然后一个人直视前方，开启她的等待。

        她等待的过程由喜变成忧，由忧变成悲，由悲变成无助，由无助又变成了绝望，她已经忘却了等待过程中的种种酸甜苦辣，但是就是没有放下那份执念。

        战争终于还是结束了，凯旋的雄师浩浩荡荡，那些幸存下来的妇女儿童，走出了这个半地下的空间，欢呼雀跃着。重见天日的他们或喜或悲，喜是因为重见天日，悲的是骨肉分离。

        然而当十三找到十一时，依旧看见她坐在微弱的光线里，静静的发呆，嘴里念叨着两个字：幸福。

        十三的泪如雨下，此情此景比战场更加的可怕，因为比流血牺牲更加可怕的事情，便是我从来没有停止等待，但是却已经不能再记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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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曾错误的以为，不管多久，等我回来，那时我希望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但是当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还是我，你已经不是你。

        比死更可怕的，便是这无望的等待。

        比等待更可怕的，就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会再懂得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