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日子很不一样。我和宝玉上午去了文化馆,然后又去了西湖湿地公园转了转。天气非常好。而我,居然是三年来第一次去这个离自己仅有百十来米的公园走上一圈。
对,这听起来很夸张吧。我自己发觉这件事的时候,都觉得有荒诞的意味。三年目不窥园,真的存在于现代人的生活中。
我意识到,一直以来,我的生命中都错过了太多东西。我错过了无数次黄昏,无数朵彤云,无数缕夕阳,无数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以及,无数个值得我爱和关心的人。
长年以来,我执迷于自省以及所谓的克服人性的弱点。我自我苛待,精准控制自己的情绪,对油盐的摄入极度敏感,不吃辣,拒绝垃圾食品。更不允许自己随意游玩享乐,因为我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
我渴望建立秩序感,但随之而来的是,我建立的秩序感总是在各种自我对抗后彻底坍塌。我情绪崩溃,莫名流泪,自戕自罚,自暴自弃。情绪在稳定和崩溃中反复横跳。
直到前不久,瞿老师和我打的那通电话,让我开始重新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以及我究竟想建构什么。
电话中,他和我讨论了我的文本,谈到那篇小说《佳丽风云》中的创作问题。
他说到,你如何真正做到把人当成“人”来写,而不是当成作者价值观表达的工具。
作品中的主人公张一平,因为追求美貌,以及被身边人嘲笑等等原因,最终走向借校园贷的深渊,整个人生都被毁于一旦。
我没有关注张一平内心的痛苦和挣扎,而是一味地责怪她。
在文本中,我忽然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我对待张一平的态度,正如我对待自己一样。极端苛刻,过于自省。
我瞬间有顿悟之感,也瞬间感到羞愧难当。
我对人,对事,应当有些更多的悲悯情怀。我更应该关注悲剧背后的成因,而非一直责怪悲剧本身的主人公。
这就是我的悲悯情怀不够。
老师又举例子说,孔乙己,你恨他吗?你是憎恨不起来的,你对他,只有深深的同情。
后来我想了很多。我一直执着于所谓的正确价值观传达,执着于让别人理解我,并接受我的价值观。我的价值观一直就是反人性的,不考虑个体需求的,主张以暴力克服人性弱点的。
长久以来,我并没有意识到,我们需要讨论崇高,伟大,理想,追求,但我们同时也应当允许愚蠢,懦弱,自私,胆怯,嫉妒,羡慕的存在。人性,本就是这样丰富多样的。
做人,也不必非得通达,开朗,大度,你可以小气,你可以尽情保留自己性情中的狭隘,戾气,痛恨,厌恶。
因为,这样才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痛苦有挣扎,有爱恨悲欢的“人”,而非工具。
而我在大学的前三年,执着于让自己成为一个程式化的完美表达,成为一个克服人性弱点的完美存在,或者说:工具。
这本身就是极为不人道的,极为压抑和痛苦的,长此以往,必然造成心理的压力过重。
很长时间以后,我才意识到,平凡也有平凡的好处,云烟散去,我开始看见生活本身的面貌。
我现在开始尝试改变,尝试让自己慢下来,让自己更从容和缓。听一首民乐;去江边散散步,感受夏夜晚风拂面而来。我想,慢慢来吧,慢慢修正自己不够完美的地方,也允许自己存在这样那样的诸多毛病。
先让自己成为一个“人”,才能潜入生活,感受真实。
所以我让自己成为一个人的第一步,或许就是出去走走,去看看那些离我很近的、但却被我一直以浪费时间为借口而拒绝前往的地方。比如,这个百十来步远的小公园。
去采撷一朵春天的芬芳,去走一走我没有走过的乡间小路,去吃我从来不屑吃的小吃街,去尝试我总是拒绝尝试的东西。去关心那些关心我的人,去多和人沟通。
未来会变得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我现在不止追求对结果的精准控制,我更想体会生活原本的过程。
因为生活的意义,也许不在于抵达,仅仅在于追寻途中。而那些乍现的雾霭流云,霹雳闪电同样构成珍贵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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