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叶知秋冷
12 谁也不是谁的世界
年前日子都给了超市，他们恨不能把睡觉都占用，变成24小时营业，闭店时间一再延长，无期限往后拖，把人累的倒床就睡，年味早让超市挤没了，看别人过年，春节没你的事。
家家备齐了年货，鞭炮响起时，超市里放出送宾曲，哄抢已过，都在家吃年夜饭，走出超市已经七点。城里灯光太亮，到处是灯火辉煌，彩灯环绕把夜空埋没，抬头、也是朦胧一片，看到的只是灯光侧影。
看不到夜空，只能数楼层，每扇窗前都有灯光，这个点、家家都在举杯，再过半小时，央视春晚开始，全民同庆。夏青荷拿出手机，找到季满林就拨过去，手机响了好一阵，才听到他慢吞吞的声音：
“下班了，都在外面看电视，手机在小屋充电。”
“家里热闹吧。”
“大家都在，边吃边喝边聊，挺开心，你下班了吧。”
“刚从超市出来，买两袋水饺，回屋煮着吃。”
“正好，一会春晚开始，你能边吃边看。”
手机里季满林有一句没一句搭着，心不在焉的样，让夏青荷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侧耳听，能听到里面说笑声，好像有人叫他，夏青荷想挂机，嘴却不由说下去：
“过年再加三天全班，初四就能歇了，到时候、想回家看看。”
“是该回去看看了、”
夏青荷的意思，过年回家一趟，看看爸妈，顺便带天宇来郑州玩，在小屋里住些日子，开学前送回去。完了之后准备搬家，想跟季满林敲定去他家的日子，十五正好月底，不搬就得交房租。可是、七拐八转，人家根本不接你这话茬。
“前两天我路过陈寨你的屋，想进去看看，过年了，用不用整理，没想到、
“小屋我已经退了，你又不去，我要它干么？”
“哦、那你忙吧。”
说完这句话，夏青荷不等回答，就把电话挂了。季满林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茫音，不由摇摇头，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在人面场上站住脚。
走出小屋，客厅光鲜亮丽，家人围坐沙发上，看到他回来，季满峰随口问了句：
“谁的电话，打这么长时间，不是学生给老师拜年吧。”
“是小夏打来的吧，这个点打电话，你怎么不让她来呢。”
“太晚，妈，公交早就停了，出租车又贵，来了再回、麻烦，也浪费钱。”
“大哥，不对呀，这个点、不急着回去过年，专门给你打电话，心里想你了呗。”
“就是，她一个女人，郑州举目无亲，大过年的，想家也够不着，给你打个电话，也不说请人来家坐坐。”
“大哥，想好的话，让他来家坐坐吧，我们见个面，这些年，大家都受累，等她进了家，自然会好许多。”
“说不清，小夏是没什么歪心眼，但是她老想孩子，我怕、日子过不长。”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谁能不想呢，你是怕她以后，把孩子弄到郑州来。”
“反正，那孩子就是个麻烦，小夏，跟她扯不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夏青荷的种种，高过电视声音，传到季满林耳内，竟没心再看电视。手机一直在响，拜年短信接连不断，每年的客套话，传了又传，季满林没法拒绝，只能随入其中，把李严的短信转给王乐，王乐的短信传给刘凌，往年都是这么过来，累并热闹着。
春晚把日子带到2010年，三天被超市塞满，没空想其它，季满林怎么了，去他家的事、竟然保持沉默。夏青荷不能太主动，会被人看不起，怎么往前走，好像断了路，忙忙碌碌过完三天，初四就踏上回乡的长途车，把问题留给时间。
离婚女人回娘家，不能太招遥，夏青荷守着电视和天宇，老老实实呆在屋，哪都不去。在老家、像她这种女人，身上带着晦气，去哪都能带给人家不吉利，刚到家、妈就交待她：没事别窜门，没人稀罕你拜年。
初六上午，夏青荷带天宇回郑州，坐上车她就笑了，终于把憋气甩到身后，接下来、娘俩要开开心心，下次聚、不定到什么时候。人生得意必尽欢，郑州的大街小巷，什么都不想，任由天宇闹，她只管看着笑。
偶尔，也会想想季满林，这些天、手机一直沉默，让人不知怎么办，天宇在的日子，很想找个人，分享此时的快乐。季满林好像不适合，除了宇豪，外面孩子跟他没关系。
人民公园里，熙熙攘攘的人差点把夏青荷娘俩淹没，好像季满林家就在不远处，听他说没事常带宇豪来这里玩，此时、他们会不会就在附近。
“妈，你看那人、脸都变色了，还叫成那样，花钱买罪。”
“宇豪，蹦极玩的就是心跳，你要不要上去，体验一把全抛的感觉。”
“不、不，看看就行，我不敢玩这个。”
宇豪说着就要拉她离开，在这一瞬间，夏青荷突然有了决定，把她自己也吓一跳：
“宇豪，妈想蹦极。”
宇豪紧紧盯着夏青荷，研究了半天，才慢慢说出话：
“妈，你别是、受什么刺激了吧，咱不玩这个、换别的，你看，那边就是摩天轮，咱俩坐进去，看郑州景观。”
“那有什么好看，像坐车似的，咱又不是没坐过车，太静，妈要下点猛料。”
“妈、妈、妈，摩天轮、两个人才三十块，蹦极要五十，你可要想好了。”
提到钱，夏青荷心里紧了一下，跟着又放松，人都豁出去了，还在乎钱。到这时候，是该拿出决心来面对，因此、儿子越劝夏青荷心就越坚定，刺激一下神经也好，还能拍照，把不死不休的状态留住。
30米高的看台上，长长的橡皮条绑在夏青荷脚踝，宇豪脸色都变了，冲他笑着摆摆手，看热闹的人挤来挤去，却没几个敢上台。这一刻，把自己交给命运，意外、或是安然，让老天定夺。
什么都不想，展开两臂，双腿并拢，呯的一声，橡皮条把她抛到高空，她听到自己在尖叫，跟别人一样声撕力竭，原来、恐惧是一种本能，当生命被抛弃，身子在挣扎，就会不由发出呐喊，可是，在这一瞬间，谁能帮得了自己呢？
夏青荷命令自己睁开眼，好好看世界，急速下降的身子，在空中带着哨声。风在耳边吹，就像飞蛾扑向火焰，周围一切在极速转变，
夏青荷睁大眼睛，看着河面越来越近，水波扬漾着清新，激起点点浪花，貌似亲密接触的一刹那，身子猛然被带起，弹跳、在空中旋转，然后坠落，还没挨到水面，又被橡皮条拉起来。
夏青荷被抛下再弹高，来来回回好几次，力度越来越弱，直至成为一条直线，在空中飘来荡去，身子才被慢慢拔上来。刚走下跳台，就入了儿子怀抱，与自己肩齐的天宇，拥抱起来劲是那么大，勒的她差点喘不过气：
“妈、妈、刚才，差点没把我吓死。”
夏青荷轻轻拍打儿子后背，缓解他的紧张，伸胳膊把照片放到他眼前：
“怕什么，你看、妈在空中，还笑呢。”
照片上的夏青荷，头朝下、脚往上，伸展双臂，像鸟一样在飞，满脸好奇，双眸惊喜，嘴角竟然一抹浅笑。
拥着儿子，夏青荷双眼划向四周，茫茫人海，没见到季满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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