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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小河是条呼吸的小河,所谓呼吸的小河是指河水像呼吸一般,河水随季节变化,水量有规律地忽大忽小。春天,河水从沉睡中刚刚苏醒,水很凉,水量很小,甚至可以称其为小溪水,到了夏天,雨水大了,河水也浩浩荡荡起来,常常漫堤,变得凶猛异常,桀骜不驯,再不敢说它是小溪水,站在水边上,滔滔之声也让你对河水产生愄惧,每每秋风起时,漫堤的河水归楞,又变成了听话的邻家小姑娘,只等着雪花那个飘,老天爷把大地封冻起来,她悄悄地躲在被窝里猫冬,河水就像呼吸一般,年年如是,很有规律。
家乡小河里的物产丰富,出产各种鱼和小河虾,菱角,茨实(也叫鸡头米),菱角和鸡头米是我们孩子们的美食。河里捞出来的 蛤喇,长形的蛤喇跟小孩枕头那么大,大蛤喇瓢我们拿来当锅使,用以熬鱼粥,鱼粥是我们孩子们自创的野餐。还有过了河,河那边塔头墩子上长的草,那边的草没有人去打扰,也没有动物啃食,塔头上的草长得特别高, 我们泅渡过河,用镰刀割下,扛回来搁在下屋不见天,让草慢慢阴干,保持住绿色,这便是最地道的靰鞡草,东北三宝之一,靰鞡草在我们生活中有很多的用途,除了卖钱外,自家拿它搓草绳子用来晾黄烟,靰鞡草绳子连用好几年不坏,因为靰鞡草有不怕日晒不怕雨淋的特性,有泡水三年不变性的能耐。也可以用靰鞡草编出马莲垛把酱块子吊起来,靰鞡草高韧性,十根靰鞡草便能承受二十斤的重量。我们最常用的还是拿靰鞡草榔头把靰鞡草砸打柔软了,然后絮到靰鞡里或胶皮鞋里,用来抵御严寒,车把式在数九隆冬坐马车上赶车走出百里不冻脚,抗寒无其右,就算是鸭绒角布子也顶不住北方的严冬。家乡的那条小河里不仅仅出小鱼,也有大鱼,王贵林跟爸爸在鱼咬汛时曾用镰刀砍住条十七斤的大鲤鱼。
我第一次接触小河是跟着乔云大叔。我正跟小伙伴在当该摔泥泡玩,我们每家房后都有生产队派人给缷的用来扒炕抹墙的黄土,孩子们用黄土团泥球和摔泥泡,用水和好泥后做个大泥碗,让对方检查有没有窟窿有没有眼?当对方应答没有窟窿没有眼时,便摔向指定地面,靠着空气的爆炸,把泥碗崩出个大窟窿眼,对方要补上窟窿眼的,谁的泥泡崩出的窟窿眼大谁便是大赢家,乔云大叔叫我,我有大人叫便舍弃了泥泡也撇下了小伙伴,说真的,我不知道叫我干啥?那时,对孩子来说只要是大人搭理就是骄傲,是很有面子的事,不问去干啥,孩子都会跟着大人跑。来到河边,乔云大叔把我抱到小船之上,那是我第一次上贼船,两手死死地抓住了船帮,大叔站在我身后划着船,船进入主河道时,河水激打着船帮啪啪地响,偶有河水飞溅到我的脸上,我眼睛盯着水盯着浪花,主河道的深水区浪头推得小船摇摇晃晃 ,那时我十岁,对流动的深水是惧怕的,问乔云大叔:"这里的水有多深?"乔云大叔回道:"这里水深,一人多深是有了,你害怕了?"我是个男孩子,就怕人家笑话我没小子骨头,因而强装成不在呼的样子说:"还行吧!"因而,我挺直了胸脯子,手也放松一下,任凭浪花溅脸,也任由小船晃悠,乘风破浪来到了主河道,大叔把挂网顺流撒下,任由船儿漂流,船顺流基本上不用划动,大叔放下桨扇,拿起大杆子时不时敲打船帮子,振动惊吓了水里的鱼儿猛然乱窜一下,我眼见挂网的浮子在动,知道鱼儿不断地在中招。
乔云大叔把网收起,"哇塞!"网住了好多条小白鱼,乔云大叔把网收放在自己脚下,用大长杆子撑船,把船撑到一处遮江草很高很高的地方,伸手到水里,提出来捕鱼的花篮子,花篮一出水,大鲫鱼在花篮子里噼里啪啦一闹腾,我情不自禁地"哇!"惊喜地喊出了声,每提花篮子出水都有鱼儿蹦,这种新奇的快乐都让我"哎呀!吗呀!"一顿惊呼,说实话,鱼以前我吃过,可从未亲自从水里抓过,这一趟我在船上惊喜得"哇……哇……"地一通感叹,成了最忠实喊哇叫好的啦啦队员。
打这次开始我便经常光顾这条河,这条小河是孩子们的乐园。每当麻果叶子长够大,我们就知道水温允许我们下去洗澡,我们小伙伴开始成帮结队地来到河边,在去河套的道上随手揪片柔软的麻果叶子先把耳朵眼堵上,到河边脱掉裤衩和背心,急不可耐地跳进河里,从这岸游到对岸,先来回穿梭几趟,把我羡慕得也跃跃欲试,小伙伴在水里一个劲儿地怂恿,有的在水里显摆,改成顺水打漂仰,特意把小鸡鸡挺在水上,为了引我下水,有人在水里呼喊着表演,噼里啪啦扎猛子,有人甚至于扎猛子到深水里去放屁,让我观察气泡是在哪冒上来?那个年代我们头上都戴帽子,我听话地把帽子按到水里浸湿,吹成气球当浮子,大家一路护送,我不会水的也来到了向往的对岸,这就是第一次下水的经历。当我能在河里浮起来,可独立过河时,别人早能一猛子扎到河底捞大蛤喇。河的那岸有我很多的未知和向往的目标,那边有成片成片的高粱地,每当抽穗前我们都过河到那里打高粱乌米,河那边也种香瓜和西瓜,我们过河去悄悄地偷瓜,也有的时候我们过河打靰鞡草,我虽说能过河,可我不能拿衣裳,我过河得两手两脚都用上,而小伙伴早能扛水过河,一手高举着衣裳,水性更好的人会踩水,两手都高高举着,嬉笑着靠脚丫子把活干了,所以只要是过河,我的衣服都不用我来拿。
学校一旦提前放学,我们两个班的学生便都到河边,我们两个班(三、四年级)的男生加起来不过十几人,那时,一、二年级的小,又不是一个老师教,差一年我们就不带,提前放学我们都不回家,背着书包直接向河边开进,河套的孩子只要有时间都是去河套玩,集体行动更是如此,不参加就会显得很各,我们的激情在河套。河就在身边流淌,到河套玩啥?事先不确定,有时候我们偷人家的鱼,也有时用大蛤喇瓢子当锅来熬鱼粥,还有时把船弄过来船上水下地玩。可惜的是我还没学得更多水里面的本领就到别屯子走读上学了。集体洗澡、偷瓜、偷鱼、打乌米这样的事就不再了,可钓鱼的习惯被我保留下来了,大人钓鱼是在天黑下来整宿半夜的钓底钩,我们孩子们不行,我只能是一个小时或半个小时这样短时间的钓白鱼,我们的装备简单,钓具不用花钱,钩是拿针线板子上的缝衣针用油灯烧红了弯成的,钓线找来一小段不到二米长的网线,钓杆是一段木棍再绑接根竹扫帚条,最简单的要数浮漂儿,就是一小段秫杆来实现,然后找来个小瓶,在去的路边上随手抓些小绿蚂蚱入瓶子当饵,到河边把蚂蚱从头至尾串到针钩上,在河边不停地甩,那白鱼在水里行动特快,每当把钓钩甩到水里,鱼儿就认为是蚂蚱跳到河里,从几米远便快速抢食,有时我的一甩可同时钓到三条白鱼,一瓶蚂蚱用完便收杆回家,一般都有二、三十条的渔获,这种小白鱼河里多的是,大家随意钓。
秋风催熟了庄稼,河水也养肥了鱼虾,河里打鱼的小船穿梭在遮江草中间,渔人忙着撒网捕鱼,天天有小贩专门把渔获收走,驮到别处去变卖,麦收以后,麦茬子地里到处是刚长出四条腿的青蛙王子,青蛙王子是鲶鱼的细粮,这个时候就是我们下河插撅搭钩的时候,我拿出三毛钱在合社里选了十个钩,回到家用纳底绳拴上,再到荒地割来蒿子杆,天黑前跑到河边把钩子插到水里,第二天起早便到河边溜钩子。秋天的早晨,河面之上笼罩着一层的白雾,给小河増添了层神秘感。东方刚刚出现鱼肚白,远处的水面上发出来呕……呕……的声音,我下水去薅插在水里的鱼杆儿,然后递给等在岸上接应的弟弟,弟弟问我是啥在叫,我看他是有了些惧怕,东方天边和云儿被没见面的太阳影响得稍微有点金色,太阳正掀开黑夜的幕帘,已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天,虽说是没见到太阳的面儿,可太阳已经在起作用,天已经可以说成亮了,我忙安慰着告诉弟弟说:"是水老鸹在叫,跟公鸡打鸣是一个道理。"同时递过去杆子道"快接住这条暗花大鲶鱼!这鱼王一条就得有一斤多重。"我十把钩子钓上来六条鲶鱼,上座率挺高,按重量算得有二斤多鲶鱼,我就十把杆,收拾起来特快,准备回家时,火红火红的太阳从河上游的草丛露出来半个脸,染红了小河也染红了弟弟的脸,钩子有危险当然是我扛着,捕获的鲶鱼由弟弟提着,他还不满足我们的收获,对我说:"老王家划船过北岸在塔头沟里插钩,那边没有人偷,也没有人打扰,那里的鱼大也厚,昨天人家钓上来二十多斤大鲶鱼,四毛钱一斤全卖给了收鱼的,一下子卖了十多块钱!"他说的那家我知道,人家是大人,大人有钱,每天插二百把钩。我答应弟弟——明天再买十把钩,鱼多了咱也卖钱。
秋后,庄稼都收进了场院,学校组织学生捡粮,帮助生产队做到颗粒归仓,记得那是早晚结冰季,我们一夏天在河水里嬉戏,对小河都有着特殊的感情,得空我们跑到小坝之上,望到岳伙坟河段稳水区聚集着好几百只水鸭子在开大会,我第一次看到这老些野鸭子在一起,河里一年竟然养育这么多的野鸭子,我知道候鸟在迁徙前都要开眷乡暨迁徙誓师大会,房坡之上几十只甚至于上百只燕子已聚会过了,燕子离开了我们的房坡,如今,在河水里相伴一夏天的野鸭子也将离开这片热土,它们迁徙前难分舍养育长大的家乡。
没几天的事,冬天来临了,河面上结了厚冰,我们屯子的小伙伴都拿出来冰车、冰刀结队到河面上滑冰玩儿,那时,我的保护神就是王贵林,虽说是一个班的同学,我俩是同学不同龄,他大我四岁,有他在便没有人欺负我,他比我有能耐,很多事他会做而我不会,河面很宽,近岸浅水区都是遮江草,我们在小河的头顶上滑冰,王贵林在遮江草找来了遮江草乌米给我吃,再找来还是给我吃,我算是新人,还不认识遮江草乌米,大家找乌米多数都给我尝吃,并指导我背着风,不得喘气,还得闭嘴吃,遮江草乌米全是粉,吃起来确实比高粱乌米香。
随小河的呼吸,我们跟小河一年四季不分离,四、五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家乡的小河,我的母亲河,你像血脉一般让我不能割舍,家乡的小河呀,你在我的睡梦里不间断流淌,你的声音和小伙伴的呼喊常把我从梦中唤醒,你奔跑的脚步就是我永久不停地诉说,你奔腾的浪花儿幻化成我梦里激动的泪花,你就像我的呼吸一般,我的人生不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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