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

作者: 让你吃到真石灰 | 来源:发表于2018-11-16 20:14 被阅读20次

      时光。那么快,又那么慢。快得牵引着的风筝霎时间无影无踪,慢得人生之路遥遥无期,这就是时光,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假如你看到远方的地平线渐渐消失,你就看到了时光。

      袋中的铁皮不断相互撞击,脚下的路异常的泥泞,目光所及,山坡上是废铁,溪流之上还是废铁。她继续行走着,踏着行军般的步伐。

      远山的广播传来阵阵呼喊声,时远时近,依稀只听得到“二零四七”“灭绝”这类的字眼,她也无暇顾及,因为这些声音,她早已在千千万万的群众口中听到过。和平的年代,幸福的年代,如今也早已沦为笑柄。不久,呼喊声结束了,转为一阵阵嘈杂的电流声,她眺望着远方,电线逐渐汇成一点,天空没有光的色彩,死亡的恐惧笼罩在这个世界心头,无论是什么光……

      她的目光随着那一缕微光移动着,到光消失的地方,她的目光仍不肯离开,随后用粗糙的马克笔在手稿上画下那束光消失的位置,默默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大笑起来,因为她发现了光,又失去了光。

      远方的人们如行尸走肉般行走着,他们活着吗?从生理来说他们是活着的,但从心理来说,他们已经被深深的埋葬在这个世界的底部。或许赵兰也只能这样子,如一具行尸走肉,漫步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除了傀儡就只有愚蠢的人民。

      赵兰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她或许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因为她没有体验过爱,也没机会恨,约莫四十年前,她因为一场变故,彻底失去了她赖以生存的光。光是什么?她至今仍在疑惑着。但上天却没有留情,继而又夺走了她能与外界交流的声音,或许人们都曾问过她,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只能这样子?而她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朝前方走去。因为她知道只要前进着,或许就能找到光,无论那光什么时候消失,什么时候彻底没有痕迹。

      她已经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虽然并不能和他们交流,但她仍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绝望,穷人们如蝼蚁般委屈求生,而富人们,却个个膘肥体壮,勾心斗角。真是煞风景。

      而她却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正往更乱的方向发展着,如一团丝线,渐渐绕成一团,又如一盘棋局,一黑一白,虽底色分明,却终究无解,黑白分明,却人性难分。棋子或许比人好太多,它决定着一局的成败,可人的一举一动,可能对世界毫无影响,当棋子或许会高兴,但做人,实在太难太难了。赵兰也渐渐被放入这场局当中,一举一动皆无形的影响着这盘局,可这场局,也终究是一场败局。

      她看着远方的朝阳,这是多么奇妙的感觉,阳光一缕一缕的洒在她身上,今天与往常不同,她不再没有目标的前行着。她知道远方,有一个人在等着她,这或许就是直觉,直觉的力量。

      她走到一所收容所跟前,弯弯腰,拾起一个锈迹斑斑的易拉罐,正要捡起是,一双皮鞋在她眼边掠过,易拉罐瞬间飞出她的视野。再一抬头,迎面是一个满面胡渣的男人,他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这感觉像是嘲笑,又像是在对她的行为进行批判。或许是因为那男人凌厉的眼神,赵兰不得不背过身去,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可还是被那男人赶上了。

      “说,你是来干嘛的?”那个男人见赵兰没有反应,便再加大嗓门,喊了一声。赵兰已无暇顾及他,只想快些赶路,即使毫无目标。那个男人又仿佛在荒野中觅食的狼狗,朝赵兰扑了过去,“你说话呀!”他怒吼一声,随即又将赵兰的袋子弄倒在地,一片片铁皮滚了出来。

      “你倒是挺有能耐的啊?”他捡起被打倒的尼龙袋,“你是哑巴吗!怎么一直不说话?”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依旧照着说下去,赵兰也不能反抗,因为她知道,她不能为自己的抱怨而发言,只得默默的接受这一切。

      但是她十分确定一点,那就是,等着她的并不是这个男人。因为这个男人骨子里透露出的傲慢,令她感到厌恶。

      她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他为何纠缠着她,或许无从得知,除非这个男人亲口说出来。

      她翻过一道山坎,远方多了几栋房屋,烟雾弥漫着,机械的运作声萦绕在她的耳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迫近着,迫近着…… 

      “目前的社会处于一种停滞状态,人心在发展,社会却没有。”走了许久后,那个男人终于张开了口。赵兰默默点了点头,她也十分认可这一观点,社会和人心成反比的社会,还是社会吗?“你叫什么名字。”那么男人突然冷静下来,“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能说话。”说完,他自顾自得笑了笑。后来,又是一阵沉默。

      可心中的压迫感愈发沉重,她迫切的需要一个依靠,哪怕是一座山峰,能静静聆听她的诉说也好。走了约莫半刻钟,他们到了B市最著名的富人区。

      这里的房子都如同童话故事中的城堡,无一例外,一眼望去,没有丝毫缝隙,挤得满满的。若不是那高耸着的围墙和华丽的西式楼房,或许没人能认得出这儿居然是富人区,是全球各路名流出入的场所,也不免令人唏嘘吧。

      贫民窟与这儿仅仅一墙之隔,甚至有的贫民窟就在富人区底下,周围的电线杆上全都爬满了人,一张张瘦削的脸,不禁让人难以置信,天哪,这真的是同一时代的产物吗?仅仅一墙之隔,区别就如此之大,更不敢想两三里外的情景,或许更让我们难以置信。

      再往里点,便看得到一群雍容华贵的妇人,她们个个手挽着手,一会儿捂着嘴轻笑几声,虽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大致能猜的出来,无非是鸡毛蒜皮,妇人之见罢了。赵兰和那个男人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她们却好似看到两只苍蝇,离得远远的,又继续笑着走了。赵兰望望她们的背影,并没有感觉到一种自然的美感,反而是一种厌恶感,一张张僵硬的脸,笑得那么僵硬,身体已经瘦弱得病态,这是美吗?用赵兰的感受来说,不是的。“这整容得脸僵了。”一旁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说出自己内心最由衷的感受。童话世界也不过如此啊,赵兰心里想着。

      人终究是动物,需要能量才能运动,赵兰他们也自然不例外。他们来到富人区最著名的一家餐厅,餐厅外挂满了横幅,各种小广告不堪入目。服务员带领着他们走过一条灰暗的小道,来到真正的餐厅内部,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大致百来号人坐在餐厅摆设的凳子上,有的因为没有凳子,便蹲在地上。他们的表情并不能觉察出他们此刻的心情,因为他们全都阴沉着脸,气氛异常的冷清。房间尽头有一扇铁门,铁门外面上着锁,锁已经锈迹斑斑,颇具年代感。点了菜不久,服务员就把菜端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由于灯光太暗,不能看清服务员从哪儿端来的菜,只能看到服务员推开一块隔板,菜便从隔板后面落了出来。

      菜的味道略带些烟熏的感觉,偶尔夹出来几块硬硬的东西,在饥饿面前也无暇顾及。赵兰大口大口的吃着,那个男人坐在赵兰身旁,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菜,却并没有吃,把筷子丢至一旁了。菜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奇怪的是,从进餐厅到吃完,除了那个服务员,餐厅好像就没有其他人,甚至连厨房都没有看到。

      突然,一声枪响打破了这份宁静,子弹不知从何处发了出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直射在那个男人的胸口,他用双手捂住胸口,面目狰狞的趴在地上,来回滚动着,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鲜血从他的胸腔流出,血液逐渐汇成一线,指向那道上锁的门。

      人群从枪响那一刻便散开了,这一切发生的十分突然。赵兰连片刻的惊讶都没有,她只能捂着嘴,她想大叫,却叫不出来,这或许才是绝望吧。

      她朝着鲜血的尽头望去,那道门依然立在那儿,紧闭着。

      然而上面那道锁,却消失不见了。

      那道门后面,或许不是答案,而是一个更大的谜。

      白色的窗帘,被微微的风儿吹拂着,影子透在赵兰脸上,她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四周一片寂静,她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家医院,至于医院在哪儿,是治什么的,这一切也无从得知。她从病床上跳下来,穿上拖鞋,向医院尽头的光明行走着。

      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令她很不适从,即使医院的墙壁上写满了标语,但明亮的灯光,却将整个医院显得格外神圣。轻轻推开病房的门,门外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医生们忙碌的行走在每个病房间,她就像被医生们无视一般,周围没有一个人顾及着她。

      走着走着,她终于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处,她拼命的在想起过往的一切,但这一切,仿佛如过往云烟,消散了。她已经忘了自己儿时的经历,甚至自己的父母,以及自己的年龄,都似乎被一块橡皮抹去了。她只知道自己叫“赵兰”,至于有何寓意,也不怎么清楚。忽然,一个声音在赵兰脑海里呼喊着,这是个小女孩的声音,空旷的,却异常响亮。

      天突然阴沉沉的,乌云霎那间布满天空,没有一丝太阳的气息,尽管很常见,却依然令人感慨。

      走廊的尽头,一个脸低沉着的女人朝赵兰这边走来,她每走一步,仿佛赵兰的心就颤抖一下,那个女人带给她的压迫感,使赵兰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个女人来到赵兰面前,露出那极具威胁性的窃笑。她笑着,天突然阴了下来,雨滴渐渐从空中落下,穿过浑浊的空气,滴到门口的石狮子上。

      不知过了许久,那个女人已经消失,赵兰看看她站过的地方,除了一滩水渍,以及医院里那独属的化学药剂,都在干燥的空气里蔓延着。时光的界限仿佛被模糊了,赵兰眼前闪过一幅幅黑白的画面,或许仅仅是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过去的事,如电影般循环播放着: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静静的坐在医院的木椅上,医生和护士们匆忙的赶路,一个年轻的女人来到小女孩的面前,她打扮的像医院里的医生,但直觉告诉赵兰,她不是的。那个女人抱起小女孩,一张老照片从小女孩手中滑落,渐渐的融入尘埃之中。时钟又开始“滴答滴答”的响着,周围的事物继续动了起来,赵兰看了看手中的怀表,已经黄昏了。她凭着记忆,走到那个小女孩曾坐过的木椅边,在椅子前徘徊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那张照片,她看了看远方,并没有小女孩的影子,那一抹亮丽的红色。

      她漫步着,到了病房前,听到病房中传来几声小女孩的哭喊,她的心又一次悬住了,声音不久便停止了,她轻轻地打开门,床上的被褥整齐的叠放在床单上,地上没有一丝尘土,窗户敞开着,寒风不断从窗户之中拍打在赵兰的脸上,“这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赵兰默默地想着。地上没有丝毫的水流,与刚被大雨冲刷过的天空形成了截然的对比。

      天空异常冷清,没有大雁飞过的痕迹,赵兰坐在靠窗的板凳上,拿起一杯苦艾茶,静静的品尝着。

      可脑中又浮现起一幅幅画面,没有色彩的黑白,静谧的,同时也是绝望的。

      炊烟缕缕,从夯土屋的烟囱飘出来,似一条绣满山河的丝巾,轻轻的,慢慢的,笼在心上,软软的,软软的,抚摸着。

      天的那头,是一片片金黄的田野,阳光落在麦芒上,把大地透得发亮,绿色渐渐消失了,麦穗,是金黄的,一粒粒麦子,仿佛急的下一刻就要蹦出来。一抹红色闪烁在田野间,她飘扬着,与四周的金黄形成鲜明对比,她此时笑得是多么开心,天上云朵渐渐多了,盖在她的身上,痒酥酥的。她穿着红色的大衣,衣领直直的竖着,她仿佛在遮盖着自己那洁白的肌肤,近点,她似乎在注视着你,再进点,她的目光如此灼热,狂野的红,这时,也冷静下来了。

      红色变得更为鲜艳,她逐渐开始靠近,呼吸声异常清晰,她或许在审视,又或许想穿过,红色开始扩大,开始蔓延,窒息的红色。

      红色逐渐停止蔓延,扎根在地下,开始开花,结出一颗颗丰硕的果实,不怎么成熟的果实,挂在红色上,她倒下了,倒在了麦子地中,红色消失了,四周开始变得嘈杂,开始变得喧闹。

      赵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那样的梦,只有那一抹红色,至今在她眼前,墙壁上不知为何多了一幅画,画上没有其他色彩,除了红色,艳丽的红,覆盖了整幅画面。

      如同一朵骇丽的大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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