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的光阴流逝在浮华都市的喧嚣和忙碌里。走进山里的那一刻,清脆的鸟鸣声和纯净的蓝天白云让我的心停止了跳动。生于平原,在我的印象中,土丘便是山,像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山对我而言,就是个震撼。
在巧家车站遇到背山的老阿公时已是黄昏,那个想一个人溶在山里的冲动一直在左右着我的灵魂。去白泡林的路不是一般的难行,这里没有宽平的马路,更没有川流不息的车流,有的只是崎岖的盘山路。在这里能见到慢慢悠悠的老牛车和各式各样的摩托车。
老阿公姓谢,话不多,其实他不老,六十岁的年龄八十岁的长相,黑铜色的皮肤和褶皱写满了忙碌的沧桑。我们顺利的搭上的去羊棚的面包车,车里人很多,这里的气候号称四季如春,但车里绝对是北方的夏日。车子走的很慢,三四十码的速度,我想看山景,但副驾的位置早就坐上了一个发福的妇人。这里的方言软软的绵长,似懂非懂的听着他们的交流,时不时地会漏出几句粗话来。听阿公讲,他们讨论更多的是谁家的娃在外面打工很久没回来了,给家里寄过来新买的衣服没法穿。我问阿公,这里不是穿少数民族自己的服装么?阿公咧着大嘴笑着说,以前是有的,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穿了。没有继续探讨这个话题,摇来摇去的山路给我的胃部增添了很大的不适。顺着夹缝看外面的风景,山很大山上的植被不多,多少让我对这次进山有点遗憾。
迷迷糊糊的醒来,天已是将黑了。我们在山脚下的车。阿公要帮我背包,我说我自己来,阿公就没再坚持。徒步的山路很好玩,细碎的石头夹杂着黄褐色的山土,只有不足两米宽。路边的野生矮灌木很多,沿着那条路向上看,路在几百米处就隐藏不见了,几棵弯弯的针松和野山竹构成了这山的外衣;用石头围起的山地上种着大烟叶和麻杆,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青菜,迎着山风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烟味。一个短衣打扮的老汉远远的就走来, “幺爷,赶该克?”阿公掏出一盒烟指着我说,“来个亲戚来玩两天。”阿公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但大意还挺听得懂,我点头笑了笑,他也笑了笑!
步行 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让我再也无暇顾及山里的美。青雾渐起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腿上酸痛了,背包也早早的让阿公拿去了。休息了四次,总算看到了别样的寨子,粗粗的数过,十几户人家,有竹木搭建的阁楼,也有水泥的瓦房。房子都不大,和北方农村房最大的区别就是房子矮小没高大的围墙。阿公的房子在村口第二家,门口的平台上两棵粗大的柿子树和两棵笔直的云松,还有几棵不知名的山茶花。阿公家里有两个电视,房顶上两个锅盖式接收器。
拿出手机,信号还有半格。打了一个报平安的电话给友人,他说三天后来接我,让我当成自己家一样!我住在最右侧的房间,墙壁上还有友人小学时的奖状,被子很陈旧,但很干净,有淡淡的松香和阳光味。天已是黑下来了,阿公去楼下喂猪,顺带着做饭。楼下没法住人的,拴着两只羊,还有就是鸡群。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世界,黑!绝对的黑!黑的只剩下星星和月光下白蒙蒙的山雾,这要让人很容易想到都市天空的那种晕黄。静!绝对的静!除了风声和走动声,让你的耳朵都有点不适应了。饭是蒸米,菜是熏肉和青菜,酒是山里人自己酿的白米酒,度数很高,一觉到大天亮。
我说要一个人走走,阿公说村里有几户布依族,可以去看看。我独自进了后山,没有陡立的悬崖,没有整片高大的竹林,也没有参天的原始森林。更没有清澈的山溪,这边离金沙江还有点远,但牛栏江就在山背面。我爬了近两个小时才到最高点。蓝!天真的很蓝很清,很透!空气很纯净,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鸟鸣声随处可闻,还有拖着长长的尾巴的山鸡。找了一块大石做下来,整个世界都是我的!山是我的,树是我的,草是我的,还有那片变来变去的白云也是我的。听到有人唱歌,调子百转,至此我知道了为什么这里人都会唱山歌了,因为绝对清净,你可以随意的唱给大山听!唱给树听!唱给草听!唱给鸟听!没人会评价你的歌声。寻声望去,远远的一群小姑娘在树林下翩翩走着,每个人都有一个背篓。蓝花色羊角头饰,蓝色的衣裤上锈着美丽的图案,皮肤稍黑,这一定是蓝天和大山女儿。没多久,我就走到她们身边,静静的对视了十几秒,很怕她们说一句”你瞅啥呀”!软软的一句“大郎山上寻啥子哦!”我指指山下的村子说:“来我朋友家玩玩”!一个年龄偏大的女孩大胆的用汉话问我从哪里来?我粗略的介绍来自江苏,她说她在苏州打过工。听出了她们对大山的依恋和对外面的向往!最后告诉我,她们的村子在山的另一边让我可以去看看,有旅游的景点。我笑着谢过后手提袋里就装满了野山菇和野菜!看着远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改变钱钟书的一句话:大山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太阳西斜了,远远的听到阿公再叫我。我把肺里所有的空气挤压成一个长长的”啊”,沿着对面大山的回音跑下山去。来找我的人不止阿公一个还有两个乡民,见了面才知道,打我电话打不通着急了。一路的歉意回到家,满满的一桌菜,做下来才知道胡阿公和王阿公就是布依人。听着老人们吟唱着祝酒歌我一一端起回敬,白切猪肉里有的不是重重的调料味,而是松木香味;各种干野山菇,酒多话多,我知道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去了。有条件的在外面买房生孩子,没条件的在努力创造条件,他们不想出山了就留下来守着老宅。其实山里也不缺什么,我把朋友交代买的消炎药和止痛药还有虎皮膏拿出来一一的让他们认清楚,这里人最怕的就是生病。长年呆在山里,风湿和关节炎几乎每一个老人都有。我带来的药有很多,怕他们吃错了,就画了几幅画,关节炎一类的药就画一条大腿,然后就在腿弯处画上一个圈;感冒的就画一张嘴,拉肚子的就画一个粑粑。分好药他们都笑了,然后再喝。
呆了三天,手机基本上是静音模式了。三天里,我又去了那块石头三次,没有再见到那群精灵,陪伴我的还是那片纯净的蓝天和白云。朋友是骑着摩托车来接我的,来的匆忙走的匆忙!阿公们准备的茶叶和酒我带了一大包,还有王阿公给的一个银质的挂件,回赠了他一条香烟。再各种送别和欢迎再来的话语中,我们下山了!
回到巧家县城的宾馆,朋友要请我去吃特色小吃,米线和凉粉还有烤豆片外加啤酒提醒我出山了!后来去了昆明,那里的朋友陪同我玩了两天。说实话,景区很美,女孩子也很大方,但在我的脑海里烙下的只有阿公们的歌声和石头上的那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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