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前辈的人生 11

欧歌原创作品——

长篇小说《前辈的人生》

        第二部    打鬼子去

                第十一章    轮渡惊魂

告别刘梅，薛世光只身来到芜湖的江边码头。老家巢县在江北，要回家就要先过江。

那时，万里长江无一座大桥，南北交通，所有的公路铁路都止于江边。所以，沿江城市的火车站，一般都在江边，这也是为了旅客转车方便。

薛世光要先坐渡轮过江，然后在江北岸的裕溪口码头坐火车回巢县。好在车票中就包含着船票，他只要在南岸的芜湖码头车站买好火车票，就可以凭车票直接上渡江轮船，倒是省了再买船票的烦恼。

车站的售票大厅，挤满了逃难的人群，薛世光排了两个多小时队，才把车票买到手。转身离开售票大厅，来到渡轮码头，这里排队的人更多。从芜湖到裕溪口的渡江轮，是烧煤的小火轮，一次只能装一二百人，航线上是两条小火轮对开，大约半个多小时过一班船。

由于聚集的人比较多，排队上船的队形是四五路纵队齐头并进，挨挨挤挤。站在薛世光前面的是一位青年妇女，带着两个孩子，身上背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

“你去买两根油条来。”妇人吩咐身边那个七八岁的女孩，并在身上摸索着掏钱。

女孩接过钱，望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有点发怵，牵着妈妈的衣角迟疑不决。

“快去呀！”妇人催促着。这兵荒马乱的岁月，心情都不太好，妇人说着说着，气恼地推了女孩一把，女孩踉跄着向后跌去，薛世光连忙伸手扶住。

这么一闹，薛世光也感觉饿了。他一早赶到码头，早饭也没顾上吃，只想着要把车票尽快买到手，现在已经九点多钟，岂能不饿。他估计，前面这位大姐一家子，也和他一样，现在才顾得上吃早饭。

“大姐，”薛世光劝道，“这孩子还小，出去挤丢了可不好。我也没吃早饭，正准备去买点点心，要不我帮你带点回来，行不？”

“谢谢，谢谢，可麻烦你了。”妇人一边道谢，一边把孩子手中的钱拿过来，要递给他。薛世光连忙摇手：“不急，等买回来后，是多少你给多少。”

妇人没再客气，觉着是遇到好人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便把女孩拉到前面，靠在她腿边。

忽然觉得身后有异样，回头一看，两个戴着鸭舌帽的男青年，不知从哪里挤了过来。见那两人帽檐压得很低，一副不安份的样子，心里格登了一下。常言道：“帽子压到眉，不是强盗就是贼。”偷盗者下手前，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那眼神也很容易暴露身份，故而借助压低的帽檐，让人看不到他眼睛。妇人心想，一定是刚才掏钱时露了馅，被贼盯上了，不由得惶恐，一只手赶紧按住腰间。

“哎呀，别挤呀！”跟在妇人后边的那个鸭舌帽突然惊叫一声，身子猛地撞在妇人的后背上，妇人下意识地挪过手来护住身上的孩子，与此同时，另一个鸭舌帽的手已伸向妇人的腰间。

好巧不巧，斜刺里冲出一个膝盖，撞在这只手臂上，鸭舌帽立马缩回手。

“对不起啊，刚才没站稳，冲撞你了。”薛世光手拿点心，微笑着向鸭舌帽道歉。

眼看就要得手，却被这个冒失鬼搅黄了，鸭舌帽心中恼怒，但面对这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有火发不出，只能无奈地“哼”了一声。

“大姐，给你带的点心。”薛世光转向妇人，把刚买的两根油条递给她。

“谢谢谢谢，”妇人一迭连声，又把小女孩推上前，“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小女孩脆生生回应着，接过妈妈的油条，美美地咬了一口。

妇人的这声谢谢，意味深长，可不光是为了代买油条，最重要的是帮她解围消灾，现在有这个年轻人站在身后，她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刚才薛世光出去买点心，没走几步，恰好碰到一个半大小子，手挎箆篮在人群中叫卖：“刚出锅的油条，糍粑，狮子头，还在冒泡呢，快来买呀。”薛世光迎上前，付了钱，拿了三根油条一块糍粑，就返身往回走。因为没耽隔多少时间，回来时正好看到两个鸭舌帽玩的这出把戏，只是他右手拿着给妇人买的两根油条，左手拿着给自己买的油条糍粑，腾不出手，也是急中生智，他就着人群的骚动，身子一下扑了上去，同时提起右膝，直向那只手撞去。

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薛世光故意把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歪歪倒倒，跌跌撞撞，仿佛是被后面人狠推了一把，算是天衣无缝。那两个鸭舌帽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只能吃个哑巴亏，自认倒霉。

又一艘小火轮停靠码头，终于轮到薛世光这一拨人上船了。船上自然很挤，除了舱里的座位都坐满外，船头船尾以及两边的过道都站满了人。薛世光四面看了下，不见那两个戴鸭舌帽的人，看样子，这两个家伙的根据地还是在芜湖码头。

薛世光单身一人动作快，上船后抢了个座位，那妇人因有孩子拖累，就没这般幸运了。薛世光看不过，招呼妇人过来坐，自己拉着女孩站在座位边的船舷旁。

船到江心，忽见十多架日本飞机掠空而过，因为飞得低，翅膀上的太阳旗看得清清楚楚。

船上的人正在叽叽喳喳诉说惊恐，飞过去的那十几架飞机，突然间又掉头飞回来，向江里扔炸弹。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巴巴。那一颗颗“巴巴”呼啸着砸下来，顿时，江中水柱冲天，浪涛汹涌，小火轮剧烈颠簸起来，船舱里一片惊叫和哭喊声。

“大家都不要乱跑！原地站好！”船员大声呼叫，制止乘客跑动。

船身摇晃时，站在两边的人把持不住，会不自觉波动，这种情况很危险，如果人都跑到一边，很容易造成船体倾覆。

薛世光此时双手紧紧抓住船舷，叫小女孩抱着他的腰，不要摔倒。

“砰”地一声巨响，一颗炸弹在薛世光这一侧右前方四五米处的水中爆炸，船头猛地翘起，眼看就要侧翻，那冲天的水柱又哗啦啦地倒冲下来，硬是将翘起的船头压服下来。

在这骤然起伏的强力拉扯下，薛世光双手脱舷，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倒地之前，他本能地侧转身体，就身后的小女孩翻转过来。

小女孩避免了压伤，薛世光却在侧转时，左手挂在甲板一块冒尖的铁皮上，顿时疼痛钻心，血流不止。

所幸的是，炸弹没有投中轮船，日本飞机绕了一圈，又向北飞去。

仰望着嚣张的敌机渐飞渐远，薛世光紧握带血的拳头，浑身热流涌动。这些日本狗强盗，连民船都要轰炸！

他咬紧牙关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走抗日救亡之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