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张雷进入六色机组后，慢慢认识了其他组员，机长是孙川，据说是部门中技术最好的，一些高难度产品都交给他做，二手高福，三手韩兵、叶彬。一个月过去，张雷学了一些基本的东西，都是苦力活、脏活，除了机长教会了他启动机器，如何听他指挥操作其它流程，另外三个人根本不教他东西，只会说你刚来，多看多学，把装纸这类基础活干好，敷衍至极。张雷了解后，知道他们三个人是老乡，抱团取暖，是张部长的亲戚，而孙川是厂长的亲戚，都得罪不起，不交，他也无可奈何。两个月后，白娜和包珍在印刷部开了个会，意思是说，印刷部部长这个职位空缺了十年，一直都是副经理法戈兼职，这次经理成生考虑后，要减轻法戈的工作负担，公开选拔一位部长。这件事与下面的员工无关，却与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利益有关，自己的支持者上位了，当然更好，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张尚，他是唯一的副部长，干了十几年，有资历，技术高超，虽说法戈一直兼着部长，但部门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干的。有一部分人对他不满，则支持公司外招，还有一部分中立，两头都不得罪，张雷对于这件事漠不关心，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有半点变化。
这里是一个月倒一次班，大家夜晚十二点左右会吃夜宵，早上五点会有面包，趁饭间休息会聊一聊这件事。孙川和高福他们都大力支持张尚，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怕属于不同阵营，只要张尚升上去了，孙川是最有资格当副部长，而其他三人有两人也会在职位上加一挡，孙川看着时常低头不语的张雷，气不打一处来，“张雷你觉得这次张部长有戏不？”这是逼他表态，站队。张雷哪里敢得罪这些大佬，再说谁升不升都对他的影响不大，也没必要得罪这四个人，“师傅，我觉得从技术和资历上讲，张部长是唯一人选。”孙川露出满意的笑容。最近一段时间，张尚似乎觉得好事将近，也格外的高兴，平时沉默寡言，永远黑着一张脸的他，见谁都有一张笑脸，因为是重要部门的最高职位，这件事全公司的人都在讨论，在宣布结果的那天，所有主要领导及其他部门的主管、部长都到场，除了成生。主管、部长们见到张尚也都提前祝贺他，唯独白娜、包珍面无表情，白娜看人都到齐后，“大家安静，现在宣布总经理成生签发的印刷部任职令，请大家仔细听。”内容是说，从香港总部调来了一位叫成章的人为公司副经理，以后主管印刷部，办公室就设置在印刷部，还从外部招来一位专业的调墨师。结果出来后，大家这才把目光注意力集中在那两位陌生人身上，两个都是五十岁上下的人，包珍指着那个戴着眼镜的说：“这位是成经理，大家祝贺他。”前一刻还对张尚称兄道弟的主管、部长们，下一刻就全部围住了成章，祝贺连连，只有张雷注意到张尚孤立的站在后面，脸上出现丰富的表情变化，愕然、失落，过了一会，他调整自己的情绪，满脸微笑，走过去与成章握手，“成经理，祝贺你，我叫张尚。”，成章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我知道你，以后多多关照。”而那些机长和员工们，祝贺完成章也早早散去，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包珍与法戈似乎都早就认识成章，人员都散了，还在那与他亲切的交谈，最后包珍又再三叮嘱张尚、调墨师要全力支持成经理的工作。
这件事过去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张雷发现成章对这行根本就是啥都不懂，上班就坐办公室里和调墨师聊天，下班喜欢组织印刷部所有员工一起吃喝玩乐，反而张尚更加忙碌了，每天都在厂房里跑来跑去，甚至有时需要值夜班。有一天，张尚值夜班，早上五点吃面包，张雷把面包给他送去，张尚坐在那发呆，没有动，最后叫住张雷，“我不爱吃，你过来把它吃了，省的浪费。”张雷饭量大，正好感觉没吃好，就坐在他对面吃了起来，而张尚却开口和张雷聊了起来，“张雷你干的不错啊，小伙子挺勤快的。”,张雷吃东西的，就没有回话，“看着现在的你，我特别的感慨，当初，也是与你一样，从学员慢慢混到这一步的，可惜，老板一直都不怎么信任国内人，技术再好，也卡在这个位置了。”张雷发现张尚最近干活很积极，以为他没事，没想到他内心如此落寞，“张部长，我相信你一定会升上去的。”张尚淡然一笑，没回话，张雷吃完就干活去了。
成章的到来，也可以说给张雷学艺带来了转机，看到张雷很勤快，言语少，打心里喜欢他，经常让他做这，做那，帮点小忙，而张尚自从上次和他聊过后，也特别和孙川打了声招呼，多教教张雷技术。尽管如此，下面的四个人，对张雷仍然不冷不热，该不教照样不教，干杂活依旧是他的主要工作，机组的人甚至觉得他受宠了，开始联合其他人孤立张雷。有一次，六色机换人，把叶彬调到五色机，来了一个叫万好的人员，万好就是张雷的舍友，只是他知道张雷老家是哪的后，就特别的讨厌他，说他们家乡的人都是小偷，平时在宿舍，从来不上锁的柜子，还专门去买了个锁。张雷对于这种人，采取不搭理的措施，你说就说去，我也没偷过东西，心安理得。自从万好来了以后，张雷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经常被他欺负，很多两个人的活，都是他一个人干，张雷气不过向成章反应，成章知道后，将万好训斥了一顿，“你为什么不干活，让人家自己一个干，那么多活，他能干的完吗？”，万好没想到张雷有胆子告状，被骂了后，气炸了，来到张雷面前，“张雷你可以啊，平时看着挺老实本分，没想到你是个爱打小报告的小人。”张雷此时再给机器添加油墨，没功夫搭理他，万好更过分，不仅恶语相加，还对张雷推推搡搡，张雷受他的气太多，在也忍不住，一下子爆发，拿起墨铲就往万好头上打去，万好个高，一米八几，张雷也不弱，身体壮实，两人是打的难舍难分，最后被孙川拉开，万好父亲在这个公司干了一辈子电工，是元老，因此孙川只骂张雷，“你上班来的，还是打架？六色机不需要你这样一点规矩都没的人，万好也是老师傅了，你怎么能先动手打别人？真是没大没小。你去其他机组吧，张部长明天来了，我会和他说。”万好在那肆无忌惮的笑着，而张雷是一肚子的委屈。第二天，张雷想不开，白天在床上躺了一天，并请假没有去上夜班，夜晚，孤身一人来到繁华地段转转，看着灯红酒绿的城市，看着人山人海的街道，第一次萌生了回家的想法，心情不好，他想喝点酒，就去路边的烤摊叫一分烤韭菜，边吃边喝，难得奢侈一回，却满嘴的苦涩。
他想念母亲了，想着想着流起了眼泪，毕竟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多次被人欺负，孤身在城市，举目无亲，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性格中再坚强的盾牌，此刻也瞬间被击碎。还没擦眼泪，此时走过来一个青年，张雷看着他胳膊上纹着一条青龙，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兄弟，在哪混的，大男人怎么还哭哭啼啼，丢人不。”,“在印刷厂上班的，想念母亲，没控制住自己。”两人就聊开了，张雷知道他也是自己同乡时，那叫一个激动，又多叫了些烧烤，啤酒，畅聊了起来，“我王江，在这个街道上混，开台球厅，溜冰场，以后有事来找我。”张雷一听，这不就是混黑社会的吗？就有点敬而远之，瞬间打住了自己的话语，王江看出来同乡人的畏惧，也没有不高兴，笑了笑，“你别害怕，都是同乡人，我怎么会去坑你？在道上混，讲的是忠义，要不辞职，去给我看溜冰场吧，看着你挺壮实。”，“不了”，张雷连忙拒绝，随后张雷喝的有点多，酒后吐真言，把自己在厂子里受欺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王江听完，满脸愤怒，他到w市混了多年，自然知道生活的不易，当初找工作时，有许多工厂直接就说不要h省的人，张雷受到的委屈，他也感同身受，“兄弟，你放心，这事哥一定会帮你的。”，张雷对这个同乡人的话，并没有在意，你在外面混，我在厂子里上班，能怎么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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