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从父亲的这次住院,我更清晰看到父亲与母亲的相处模式。距离过滤掉那些争吵,我看到父亲内心对母亲的依赖,母亲对父亲的关心。
其实,挺感慨的,此刻的感动冲减了记忆中的苦闷。他们从曾经的争吵不休走到现在的相濡以沫,到底经历过了怎样的历程呢?我不由对那些我不记得或不知道的过去升起好奇心来。
自28日半夜到济南,从第二天开始,我几乎每天与母亲通话两次,向她汇报父亲的情况。每次都要聊很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对母亲和父亲的关系充满了好奇心。
在前天晚上,与母亲有一次深入的谈话,通话一个半小时,聊到很多事情。我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回到小时候,油灯下,母亲在纳鞋底,收音机里播放着小说,我猫在靠窗的床上被窝里,闭着眼睛听着小说和父母的闲话。
那种内心的感觉是相似的,温暖而惬意,不同的地方是,现在是母亲在讲,当我有疑问的时候我会问,并时不时地打趣她几句。我看到,那时候,我是个孩子,在她和父亲的羽翼下成长。此时,我和她似乎是各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层级清晰的母女关系,一种是同为女人的平等关系。
我对奶奶也充满好奇心,所以问了很多关于奶奶的事情。母亲讲到奶奶的不容易,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亲生父亲,随母嫁到另一家,继父也早亡,成年后嫁给爷爷。暴脾气的爷爷对她并不好,动辄打骂,直到奶奶决绝以死抗争,爷爷才算改了些态度。可以想象,从小目睹奶奶受气的父亲内心会有怎样的愤怒。这种愤怒又不被道德允许发泄出去,所以,这样推算的话,父亲的压抑应该是从他原来的家庭里时就有的了。
奶奶临去前说,想住瓦房子了。那时候,我家刚刚盖了土墙瓦房。小弟刚出生,姥姥家请满月,把母亲和小弟请过去了。父亲到姥姥家与母亲商量。他们满足了奶奶的心愿,让奶奶搬进了新房。三天后,奶奶去世了。母亲说,奶奶是个苦命的人,六十多岁走的,没有享过一天的福。
母亲对父亲为这个家庭的付出是全然认可的。说起父亲身上的伤痛,母亲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心疼。父亲的腰曾经受过几次伤,折了几节,做过骨水泥手术。父亲的脚踝粉碎性骨折过。父亲的冠心病已经三十多年了。我有很多的记忆,我初中时,父亲生病,母亲到处找神婆看香,却一直没有起色。后来,母亲愤怒了,不再去看香,转向基督。
很有意思的是,从那之后,父亲的病渐渐好了。现在理解了,信仰对于母亲的心理意义。母亲的心理稳定了,相应地,也会对这个家庭产生影响,对父亲也一样。此时,又有一个感觉,信仰的变更好像也是母亲的一个叛逆。
对于父亲的很多往事,母亲如数家珍,记忆深刻。他们的情感可能就藏在这平实清晰的记忆里吧。
好像想起一个事情,母亲笑起来,爆了个梗,说:“你五岁才识五个数,那时候觉得,怎么这么笨,没想到识数晚,上学晚,竟然一直上下去了……”我也笑了,这话我听说过,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段“光荣”的历史。这个梗肯定被当时的大人们拿来打趣过那个小孩。说不上来此时的我是什么感觉,庆幸?惭愧?恼怒?或者还有点小傲娇?
随后,母亲又讲起我一岁多一点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瘦得不行了,在医院打针,扎得浑身净是针眼,好不容易扎好了,瘦弱的小身子浑身颤抖起来。母亲看着心疼,也担心再打下去,会没命了,所以把我抱回家了。后来,村里的一位老奶奶给扎了扎“瘦余子”,我的身体渐渐好了。说起“瘦余子”,我还有记忆,用针扎在中指关节中间最娇嫩的地方,挺疼的,似乎身体也有记忆,此时感觉中指关节那里凉飕飕地冒凉气。扎瘦余子,那真不是一个愉快的经历。
记录下来这些,似乎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内心里的焦虑,那个很想快点知道父亲的病因的焦虑,也有些被这样的回味冲淡了。不过,也会在身体里激起一些一闪而过的遥远的情绪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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