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娘要嫁人了。
我跨过整个省去参加她的婚礼,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色背包,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日夜兼程不能安眠。到县城时她开车来接我,拉着我骄傲的告诉她妈妈,我是她从几百里外请来的客人。
她忙,忙着接待其他驱车前来的朋友,准新郎却因为被人灌酒耽误了行程,婚前恐惧再加上计划打乱的焦虑,她急得拉着我哭,嘴里叨念着,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嫁给他!
可是我知道。
我不愿再给她添乱,抱着包坐在甜点店静默而温暖的灯光下,看她夹着电话反复推开玻璃门。窄窄的裙子紧裹着她的腰,她瘦了整整两圈。
我的姑娘要嫁人了。
我在酒店睡了一夜,不堪疲惫连睡袍的带子都没有解,睁开眼时天已然透亮,夹杂着几朵不太友好的阴云。我对镜子把衬衣和西装整理妥善,将领口和手腕的扣子一一扣好,洗了两次脸,头发别到一侧,用黑色的长裤搭同样颜色的手链。
我到的时候姑娘正在化妆,大红色的喜服映着淡金色的眼影,她笑的时候整个人盈盈的发着光。我在旁边干站着,手足无措只好微笑,或是替摄影师举着灯,看她裙角下那因为紧张而彼此厮磨的脚。总算有人喜气洋洋的喊“新郎官来了!”她才停下刷微博的手,不满却又期待的拎起红裙,从重重人群里踮起脚寻她的男人。
鞭炮声和着雨水淅沥,红帐从巷子外一路铺到家门口,看热闹的人塞满了沿路的缝隙,新郎官在众人的哄闹中喝下三杯进门酒,这才被簇拥着挤进来,他脸上有微醺时酡红的笑意,跌跌撞撞高举着手里火一样的玫瑰。
他单膝跪在新娘面前给她穿上了大红色的高跟鞋,嘴里唱着热烈的情歌。
我的姑娘要嫁人了。
我和几位大学朋友坐在饭桌前,望着满桌珍馐美味,水晶灯下酒杯光芒炫目,大厅中亲朋好友陆续就位,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相互寒暄,一场婚礼对他们来说当然不仅止于字面意思。我坐在铺满白玫瑰的过道旁,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石珠,听同来的朋友在耳边感慨,我们就这么一路从大学课堂走到了结婚的礼台上。
我把杯子腾出来倒上白酒。
典礼开始,新郎握着话筒的手都在颤抖,司仪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又或许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等了太多的时间,当白色花亭的帘子被掀起来,他爱的女人身披婚纱手捧鲜花在里面等他,音乐响起,他像小孩一样咬着嘴唇哭了出来。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他们在誓言前对对方说“我愿意”,那时都已经泣不成声,似乎他们的路曾走过多么远,他们已经累了,已经乏了,这一切来之不易,他们才刚够得到对方的手,紧握着,好继续走下去。
我的姑娘要嫁人了。
新郎官给我点烟,搂着我的肩膀叫我兄弟,临走时拉我的手一再感谢,新娘子抱着我的腰,抱怨方才宴席间只顾着敬酒根本无暇吃饭,这会儿正饿得紧。
转头他们又去应对客人,拥抱喝醉的长辈或亲吻新添的小孩,最后在包围中照了全家福。
我对着门外抽烟,雨下不停,我在湿冷的风中裹紧了西装外套,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大学学校必经之路上那几棵绿荫摇曳的白杨树。
我忘了那是桑榆。
我的姑娘嫁人了。
从此她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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