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偶得刘永清老师赠送的一本书——《肥乡那些事儿》,惊诧发现书中一篇文章《郭家堡与“国家补”》,说的竟是俺村60年前的一件大事——那年俺村成了晋冀鲁豫四省树立的卫生典型村——“太阳村”,曾一时轰动全国!小时候记得听大人们闲聊,如今已90多岁一个大字不识的俺大娘,还曾是“太行村”幼儿园的老师!一直甚觉荒诞,如今看到永清老师这篇文章,才觉当年大人们所言不虚!永清老师的文章将郭家堡说成“国家补”,我们小时候还有一种说法是,郭家堡就是“国家保”——我们村由国家保障,永远高人一等!为此,在我们村小伙伴与邻村小孩儿发生群体冲突时,经常故意质问对方:哪个村的?对方也不示弱,反问:你们是哪个村的?我们等的就是对方的这句反问,立即趾高气扬地告诉他们:我们是“国家保”的!一声响亮的“国家保”,感觉已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令对方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今想来也甚是滑稽!殷鉴不远,此事刚刚才过60年不到,不时耳闻诸如此类的事儿仍在各地上演。哲人曰:历史总有惊人相似的一幕,在现实人间不断上演着。滑稽中不知隐含了多少伤痛?还是看永清老师的原文吧:
郭家堡与“国家补”
作者:刘永清
来源:政协邯郸市肥乡区委员会编,《肥乡那些事儿》(第一卷),2018年 1月,第210-212页。
肥乡城北有个郭家堡,曾有一段儿真的成了“国家补”。
郭家堡扬名于省内外,缘于当年“除四害”。 1958年2月1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提出要在10年或更短一些的时间内,完成消灭苍蝇、蚊子、老鼠、麻雀的任务。后来有专家学者提出,麻雀不是害虫,便由臭虫来代替。
由此开始到1959年,肥乡在全县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爱国卫生运动,城乡经常进行卫生比赛,评比优劣。
有资料显示,到1958年3月中旬,肥乡全县共捉麻雀43.9万只,捕鼠19万只,挖蛹1000余斤,清扫垃圾6万余车,堵塞了很多鼠洞和雀窝,杀灭了一些越冬蚊蝇。并出现了辛安镇等两个四无乡、39个四无村,环境卫生有了很大改善。
1959年初,国家卫生部组织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四省开展“除四害、防病灭病、搞好环境卫生”评比竞赛,四省签订开展评比竞赛条件和标准的协议书。四省各抓一个重点县,重点县再建成一个重点村,作为四省联合检查时的典型。经过公社重点培养,并层层汇报,曲周县郭家堡村(当时肥乡划归曲周建制)被定为四省竞赛中河北省重点县里的重点。
此后,县委书记班维彬挂号蹲点;省、地区卫生系统派出领导干部、职工共200多人坐阵指挥。新华社记者闻讯赶来采访。省政府召开全省广播大会,由肥乡公社(与曲周合并后肥乡称公社)书记徐进修作《郭家堡是曲周县的太阳村》的长篇发言,《河北日报》全文发表。顿时,太阳村的卫生事迹轰动省内外。河北省上下、全国各地纷纷来“太阳村”参观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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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培养典型,省有关领导多次亲临郭家堡进行指导,地、县、公社均派出工作队就地指挥。太阳村人手不够,劳力不足,县、社派调机关干部、服务行业职工、教师及周围村干部、社员群众、中小学生到“太阳村”参加义务劳动。当然,本村男女老少投身环境卫生整治更是成为压倒一切的头等任务。
在“左”的指导思想影响下,郭家堡村的卫生越搞花样越多,要求也越来越离奇。除灭四害外,还要必须做到:
——村庄花园化。屋里屋外、街道村内先用大扫帚扫,再用茸苗笤帚反复扫净。每家屋内随处擦净,要求指触不见灰尘。各家被褥抻叠统一为四角四棱,与军队一个样式,且全天不得变形。旱厕统一变为水厕。每家门前设置4片瓦片围成的土痰盂,后统一购置搪瓷痰盂。村里要建公用厕所,安装彩绘厕门。要加高饮水井,井台上建小亭,雕梁画栋。
——大街马路化。大街要用新土盖面,外村帮忙拉土的人必须用人工,以免牲口粪便污染。马路边统一栽种柏树,前后种植500棵,花费1000多元,可活下来的极少。村中牲畜全部搬至村外圈养,恰好当年一场大雪早早降临,由于没有及时盖好牲口棚、圈,牲口被冻死20多头。
——家家敞开化。全村家家扒开院墙,园中种上花花草草,美其名曰:小院变大院,全村变花园。
——幼儿入园化。为解决用房问题,强令三户农民腾出30多间房屋,稍加整理后招收20多名幼儿,花费1000多元购置桌凳、玩具等应付检查。
——建起洗澡塘。占用五保户3间房屋改建澡堂,由于煤炭缺乏,常常锯枣树为原料。有一次为了应付检查,竟然锯断、劈碎5架房梁才烧热池水。从始至终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洗过一二次澡。
——成立妇产院、敬老院。强拉硬拽本村产妇住院生产,还让老人入院养老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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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典型,迎检查,广大干部群众日夜处于紧张之中。1960年4月的某天夜里,干部群众刚刚睡下,就接到通知说是卫生部首长要到太阳村检查工作,全村半夜敲鼓撞钟,点灯大搞卫生,一直忙到凌晨。因怕睡觉拉乱被褥,全村男女老幼坐等天亮。
郭家堡村刚被定为试点村后,群众都还乐意在茶前饭后、劳动之余打扫卫生、收拾整理房间院落。可是对后来放弃生产,大把花钱、大量贷款办事的做法越来越感到不解与困惑,进而到反感与消极抵制。支部书记毕相臣带着群众种瓜菜,结果受到某领导人的批评:“太阳村卫生工作在中央挂了号,毛主席快给你碰杯了,祝贺你在卫生工作上放卫星,可别为种几棵菜误了坐飞机进北京去见毛主席啊!”看到日渐荒芜的土地,广大干部群众或无奈或敢怒不敢言。
从1959年麦后到1960年秋前,郭家堡这个太阳村从名声飞扬在外,到“卫星”落地,一年多的时间,村中田地大片荒芜,社员提前进入“低指标,瓜菜代”时期。全村人力物力几欲耗尽,农业生产一落千丈。此后,吃粮靠统销,花钱靠救济,办事靠贷款,郭家堡硬是被国家“补”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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