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谁只莞然说离了乡关方是天地宽,游子马上莫回头看。”这首歌只一听,便拥我入木门后小小的一方天地。
那时我还很小,跟在妈妈身后,走进窄小的巷子,一转眼便到了一扇大木门前。
妈妈拉起门上的环,推开了门。
“吱——咿——”,门又被关上。紧接着就是一条幽暗的通道。
通道不长,放了一些杂物,转眼又到了明亮的小院,我惊奇的看到了两只肥鸡,盯着它们走过了小院。
眼前豁然开朗,四周几乎都是淡棕色,除了两把藤椅,这块空地上什么都没有。这时走过来一个人。
“叫外祖母。”“外祖母”,她笑着点了点头,趁着大人们闲聊,我跑到屋后的大院子玩了。
那里的草东一丛西一丛,地面凹凸不平,我一跳一跳的来到一扇小小的窄窄的门前。
后面是什么?我推开门,不远处竟是一片湖。
春和景明,波澜不惊,我兴高采烈的跑去捡起地上的石子,或收藏起来,或打水漂。
天色渐晚,时间拉着我离开,我只好关上门。
“下次我还要来这儿,到湖里摸鱼!”
“哈哈哈,那湖里没有鱼”,在笑声中,我们关上了初次见的那扇大木门。
时光荏苒,我长大了点,又回老家了,去外祖母那儿似乎只在昨日。
这一次我随父母来到曾祖父家,那儿很大很大,一大片地就只有一座屋子,房门口有棵矮矮的石榴树,石榴小小的,我偷偷摘了一个藏在口袋。
远远的,我又看到几棵果树,还有像种葡萄似的架子。
回过头才发现屋子的门没关,屋旁有一张长凳子,我很想坐,但没坐成,爸爸牵着我跨过低低的门槛,走了进去。
我走进一间小屋,他就坐在椅子上,招呼我坐下。
他剥了一个柚子给我,我羞怯的接过,吃了一口,很好吃。
“这是我刚刚在院子里摘的,你们拿几个走。”
我见他一直乐呵呵的,眯着眼,笑嘻嘻的。
不久我走了,他说:“有空,就常来,我这儿还种了很多吃的。”
“好。”
02
我再来时,是去参加他的葬礼……我们聚在一起,天暗暗的,门口是我的祖姑母——他的女儿们。
她们全都跪下,哭声震天,撕心裂肺,她们一直哭一直哭,我也跟着哭了……如今近九年过去,回想一下,竟九年见一人,一见一辈子……
我只是经过他们的房门口,推开又关上,进去再出来。
那年我不过6岁,记的事不过两只鸡、一片湖、几颗石子,也不过一颗石榴、一张凳子、一个柚子……
我似乎渐渐对“待回首云乡,青山如旧,故人无恙”有了些许体会,对我来说这就像是一份期盼,甚至是一种奢望。
虽然在我的印象中,我与外祖母只见过一面,但若回到老家,我会立马穿梭在繁华的高楼间,飞奔至无名小巷,再推开门,让风拂过幽暗的通道,扫过养鸡的小院,吹至外祖母身旁。
我坐着离开老家的动车来到他乡,在这儿住了下来,日复一日,我开门说句走了,头也不回关上了门,黄昏时,我褪去一天以来的忧怨、烦躁、不满、厌恶,恍然打开门,头也不回的关上。
这扇门,通过了我、我的父母,通过来来往往的朋友、客人,却没有通过他们——我的曾祖父、外祖母。
我深刻的明白,他们不会来,只能我回去。多少年过去了,我很少再回老家,如若回首,便最是希望风景如旧,故人无恙。
03
前年我儿子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啊?”
我说有空再回。去年我奶奶问道:“你什么时候带孙子回来啊?”“明年就回来。”
“什么时候回去啊?”今年我儿子问道。
“等……明年吧。”
等、等、等,到昨天,我儿子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这儿就是家啊。”
“……那什么时候回老家?”
“等你中考完,我们一定回去。”
或许所谓“老家”,就是等人老了再回到家吧;或许所谓“故乡”,就是再未见面的故人所在的乡土吧。
渐渐的慢慢的,我儿子就长大了,他们就老了,就像养大的鸡,终究被卖掉;熟了的柚子,终究被吃完;开着的门,终究被关上。
好在今年要等的时间不多了,等我的工作结束,就能回家了,回老家、回故乡、见故人、见家人。
终于快等到工作结束了,回老家吧,听完故事的人。
就算终日忙碌,也别忘了,有人还在等着你,回头看;千万记着,乡关与你的羁绊。
漂泊的旅人,想着家,便不再孤单;断肠的游子,念着乡,便不在天涯。
推开门,亲人所在便是家;关上门,旧居所处便是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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