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东面是一家规模不大的五层商务酒店，客房约有五十间。每当夜晚，我在自己的阳台，都能看见酒店客房的窗户透出的灯光。
十几年前，在这里住宿的客人不少，据说多数时间，客房都能住满。
约七八年前开始，这个酒店的经营状况就每况愈下，因为住宿的客人越来越少了。
后来酒店就租给了一个老板，他用来办了一个洗澡兼按摩的浴室。这个浴室着实风光了几年。因为有漂亮的服务员按摩，来洗澡的人很多。
这家酒店的地下室，一开始就成了我们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因为按照有关法规，所有建筑的防空地下室的产权属于国家。这家酒店的防空地下室一直委托给我们小区的物业代为管理，所以平时允许我们小区的业主停车。
有一次这个地下停车场没有了车位，我想把车暂时停在浴室旁边的公共场地。结果浴室的保安凶神恶煞地冲着我大声呵斥，不准我停车。我心中大为不满，但不屑于跟一个保安去吵架。
“这是公共场所，没有任何规定说这里不让停车，况且我也只是暂时停一下。”我平静地对他说。
“这是我们浴室的停车场，你不能停。”保安依然义正辞严的样子。
“我只停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开走。”我向他解释道，因为一时确实也找不到停车的地方。
“你如果停这里，我们就要把你的车锁了！”保安威胁道。
“你敢锁我的车，我必定报警。”我说。
大概保安大炮一般的声音惊动了浴室里的人，里面一下子冲出三个大汉。为首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的五十多岁大胖子，国字脸，精明的脸上略带几分威严。
保安将情况向他作了汇报。
“哦，你是哪里的？”国字脸问我，语气也比较平静。
“我是后幢的业主，想暂时在这个公共场合停一会车，但是你的保安不让我停。”我说道。
“我是浴室的负责人，浴室在这里给你们业主添麻烦了，但是浴室也实在没有地方停车了，所以这个地方我们只提供给到浴室洗澡的客人停车。兄弟，理解一下吧。”国字脸的一番话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今天碰上不讲理的流氓了。
“我在你的浴室洗过很多次澡，从未停过车。今天晚上我能不能补停一次，我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开走？”我也打趣道。
“没事没事，你停吧。”国字脸微笑着说道。
我就这样见过这个浴室的老板一面。
据说，这个浴室的装修，化了将近一千万。里面比较温暖和明亮，单纯洗澡，价格并不贵。如果要按摩服务，那就另当别论。总体感觉生意非常不错。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连续三年疫情，终于让这家浴室也撑不住了。这两天，浴室外墙的装修和霓虹灯都被拆掉了，这家酒店易主了。这次接手的老板应该是想乘疫情期间抄底，但愿他能好运。
近几年这家酒店从曾经的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最后沦为浴室，最后连浴室也关门了。实际上这样的结局是都是因为社会大环境发生了变化。
如果看不到酒店生意的滑坡，那么看看酒店周边早餐店的生意，也能发现，时代真的变了。
酒店东面的街道两旁几家早餐店，其中一家是专卖油煎饺子和豆面汤的；另一家，是卖汤面的；而第三家是卖炒面和豆浆的，由两姐妹经营。
这两姐妹五十岁左右，头上都有了不少白发。我记得三十年前我在县城读高中时，他们就已经在我们中学附近卖豆浆了。那时的她们二十岁不到，年轻漂亮，早餐店生意很好。
我和几个同学经常去她们的早餐店买豆浆，那香喷喷的豆浆味至今仍然值得回味。
我不知道这两姐妹是如何做到三十年只做一种生意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们既没有把生意做大，也似乎并没有做成品牌。即便现在，她们的早餐店连个名字都没有。
我有时是特意去她们的早餐店吃早餐的，我想回味一下当年她们制作的豆浆香味。气味似乎都能唤醒回忆的，每当喝到她们制作的豆浆，过去的岁月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这个早餐店不仅有豆浆，还有已经物是人非的姐妹店主。我每次去她们那里吃早餐的同时，也在享受岁月的滋味。
由于去的次数多了，我也成了她们的老顾客，她们有空时会跟我拉家常。但是我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提起过读高中时曾经吃过她们制作的豆浆。年代久远，尽管我记得她们，她们肯定不会记得我了。
“最近几年客人越来越少了，生意不好做了。”有一天周六我在吃早餐时听这妹妹在抱怨。
“以前店里面的人没有吃完，外面等着吃早餐的都拍起了队伍呢，真想念以前的日子。”姐姐说。
“现在主要是外地的打工少了。以前到店里吃早点的外地人要占一半，另一半大多是本地早锻炼的人群。”妹妹说。
“现在很多工厂关闭了，打工也都回去了。”姐姐说。
两姐妹都看到了大环境的变化，客人资源的萎缩。但是我却发现了她们这么多年生意依然没有做大的原因。
“为什么现在的豆浆没有以前的浓香？”我试着问她们。
“主要是豆的品种不一样，如果用本地的大豆，成本要六元一斤，而进口的转基因大豆，只要三元一斤。如果用本地大豆，每碗豆浆的价格将要五元，这样我们就无法跟其他竞争对手争夺客源。”妹妹说。
实际上现在到她店里吃早餐的几乎都是本地人，客人资源已经优化，如果真的采用本地大豆制作的豆浆，吃的人应该不会在意一两块钱的价格差别。
“你们为什么不坚持用本地大豆做豆浆，保质保量，把自己的豆浆做成品牌？我来吃早点，就想品尝带着浓香的豆浆的。”我对她们说。
“以前豆浆只卖三元一碗，如果一下子提高到五元，大部分客人会跑。”姐姐解释道，妹妹也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两姐妹停留在固有的思维里面出不来了。按照她们这样的想法，动则几十上百元的肯德基岂不是没有生意了？实际上，肯德基的生意一直不错。
她们多年来，一直没有把自己的生意定位于哪类客人资源。因为没有目标，所以她们也没有经营的理念和质量意识，一直不肯改变自己。
看看两姐妹的炒面，里面没有多少包菜，面硬得像尼龙丝。
她们的豆浆和炒面，都完全按照自己的习惯在制作，却从不了解客户的感受和需求。在这个客户资源越看越少、生意严重内卷的时代，这姐妹俩要是再不改变，相信最后会被时代的洪流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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