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美的是四月天,不过人间的四月总喜欢芳菲殆尽,此刻,爱惜羽毛的人就开始着急,惜花、怜花、葬花……到头依旧不能改变的是满地残红,一片狼藉。然而,唯一小确幸的是,这时山寺的桃花才开始学会静静的开放,学着怎样惹人去爱,可爱又心机。而拉卜楞寺正是这样的心机,四月末才开始学会在过客眼中慢条斯理的吐露花苞,丁香也躲在大经堂的院子里偷听佛经,聆听梵音,傲娇地吐着来自佛国的淡淡清香。可惜,我的名字不叫丁香花。
以前出行,我多住宾馆,但那大多是任务的指派,现在难得利用读书抽个闲暇自食其力去穷游的时候,发现青旅才是年轻的标配,因为那个地方有一种魔力,总能碰着一波志趣相投的文青,还有像我一样的大嘴巴。要是幸运的话,每回你拉长耳朵,都能捎回几则故事。听自己的故事,听自己讲别人的故事,听别人讲自己的故事。如若走了狗屎运,遇上个好的青旅,你会明白睡觉也能让你陶醉,不过没对眼的良辰美景,也没关系。只要有几个瞅着顺眼的过客,意趣相投小酌几杯,也是快意人生,潇洒风流。
小活佛在去上早课的路上“霞客行”是我下榻的地方,一座披着藏式门帘的青旅,我想它是“挂羊头卖狗肉”,但这不是讥讽,说明店主懂得入乡随俗。店主叫老莫,不仔细听俨然以为是“劳模”。老莫是个东北汉子,头发造的有些像汪峰的朋克风味,只是毛发比汪老板短了几分。我们到店是中午时分,老莫坐在一个角落打游戏,看得出他不是迷,眼睛盯着银屏,手头却是弹烟灰的姿势,嘴里还不时有所答应,全然他是在打发夏河时光。同样的景象,第二天我临走的时分,我发现老莫又坐在了我第一天进门的那个椅子上,重复同样的景象——打游戏。他丈母娘是他们家楼上楼下,忙里忙外的活动家,看着老莫打游戏的样子,老人平静的脸上写满了习惯。可见,时间久了,佛陀的脚下也会让人感觉百无聊赖。
出“霞客行”所处的胡同,走路15分钟左右,你就会走进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佛陀圣殿园——拉卜楞寺,映入眼帘,“霞客行”与之是没法对比的,因为整个夏河县城不大,而神秘又美丽的拉卜楞却占去了他的无限风光。去之前,有朋友告诉我,夏河是拉卜楞寺的夏河,拉卜楞寺是佛陀的拉卜楞。没来之前不真懂,百度词条搜“夏河”,它的知名竟然比不过一个人名,算是半懂,而当我真正花时间走路,晚上睡觉看到自己脚上有个水泡的一刹那,秒懂。真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活佛避雪去拉卜楞寺的当天,我在网上看有驴友问,拉卜楞寺逛多长时间合适?有驴友答:“想逐个细逛,最起码得玩个三天”、“转个经筒慢人都要两个小时”等云云,我不知道这位驴友所说的慢人有多慢,但当我看见拉卜楞寺,再去走进拉卜楞寺才发现自己的无知,还无知的自言自语:“这经筒真的好长”。我第一天从桑科没张多少绿毛的草原回来,看了别人转经筒,我没转。第二天为了听传说中的早课,起了个老早,第一路过的时候也没转,只是喝了一杯热乎乎,据说御寒提神醒脑、还能生津止渴的酥油茶,当时心中五味杂陈,但希望扑了个空,急匆匆张嘴问路赶在八点半之前找到了大经堂,里面却空空如也,被告知今天他们不早课诵经。只好回去吃早饭。
第二次再逛,天公不作美,给你飘起了雨夹雪,我想可能是考验我的诚心。好呀,好一个像足了姑娘脾气的家伙,下就下,我穿,于是我就穿了两件外套,一个人还撑了只双人伞出门。
终于,开始转经筒了,我从有十字路口的头转起,是否是真正的头我就不知道了,转经筒是个体力活,开始,我很卖力,拨动为我诵经的经筒也很谨慎,但每经过一个布满经筒的长廊,我发现藏族同胞们,走在前边的比我悠哉悠哉,嘴里还念着可能是“嗡(ong)嘛(ma)呢(ni)叭(bei)咪(mei)吽(hong)”的六字真言,也有可能是“嘛呢嘛呢”的故事,而走在后边的我总感觉他们在不停的驱赶着我,比经筒还催,说实话我的心理当时还真有些恐惧,但不知其因。
活佛课后偷闲逛逛商店真别扭,我选择了再一次放弃转经筒,走在雨夹雪的滋味中,打着黑乌乌的伞看别人转。这时,一个乞丐伸过来一只手,半只半截没有的胳膊,说什么我没听懂,但伸手显然是想让我给他几块钱,我拒绝了,我一起的旅友在兜里摸了摸,估计没有零钱也放弃了。我当时想,可能这也是个十足的骗子,就像那些城市里明明有车有房,还夜夜美女笙箫的“可怜人”一样。所以,我选择了抗拒对抗可怜。但当我拒绝向前走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前面又一个没有胳膊的在慢慢挪步磕着最至诚的长头,动作很艰难,前额磨得头皮有些老死。这一幕,我有些吃惊。想起我刚才拒绝的乞丐,于是我回头,我看见那个我身后的乞丐在转经筒。这一幕,我开始疑惑了:“乞丐吗?真的假的?他也配转经筒,佛陀看到了吗?如果看到了,为啥佛陀不给他温暖,不给他衣食?”我还想:“你佛陀不是普渡众生的吗?你有万千本领,现在人家都乞讨到你的脚下了,你咋还不普渡。”
那一刻我显然陷入了希望与失望的沉思,那一刻我想反悔,我为什么不给他几块钱,零钱不是很多吗?那时他不就有了更多的希望吗?但我知道迟了,早干嘛去呢?毕竟人家乞丐是有尊严的。
我本以为我披了两件夹克就可以看到佛陀的普渡,但我却选择了拒绝给他们失望,佛陀的呢?我统统没有看到。
后来回城,“希望和失望;佛陀能不能普渡乞丐,如果不普渡那你还为何转经筒。”的问题再一次让我陷入了无尽的思索。我开始想,人是不是活的很假,佛陀是不是也是一个戴着神秘面具的圣像而已。可那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呢?答案是什么?
一信徒边转小经筒,边乞讨直至昨天,我看闲书有这样一句话:“真实的人性有无尽的可能。善当然存在,但恶也可能存在。歉意不一定能弥补,伤害却有可能被原谅,忏悔也许存在,也许永远没有,都无法强制,强制出来也没有意义。”这是柴静当年的一句话,表达似乎不能正面回应我想要的答案,但丝毫还是给了我一些踏实。
同样的,还有斯宾诺莎先生的一段金句,我觉得很受启发。他说:“希望和失望也决不能是善。因为恐惧是一种痛苦,希望不能脱离恐惧而存在,所以希望和失望都表示知识的缺乏,和心灵的软弱无力。”
小活佛追逐三轮玩耍我想,可能这正是我目前还无法企及的界度,只好交给明天。再说,我只是一介凡人,我看不到了我不能解决,佛陀可能也看到了,也心知肚明。但那个乞丐该转经筒的时候还是要转经筒,挨饿受冻的时候仍然需要乞讨。
我想我也是那个乞丐,每一个前来朝拜的凡人在这里都是乞丐。而明天的生活仍然继续。(一些个人所感所想,兀人写于初探拉卜楞寺归来,聊以慰藉两天被我辜负的时光。农历丁酉年四月初九。)
随风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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