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洋灯
正月里,正月正,正月十五闹花灯。
可是,在我的家乡,我从来没见过花灯,只是在诗词的描绘中想象着花灯的模样。而诗词中那些花灯的举办地,不是九衢重镇,便是帝都、帝京,可见,小地方是举办不起灯会的,更遑论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乡村。
倒是在宫廷剧中看到过河灯,中元节这天,没有当值的宫女,用彩绫制作成精美的,状如荷花、菊花等形状的灯,用红叶、纸片、或素绢写上她们对生活的祈愿,对爱情的憧憬与期盼。放在流经宫内的溪流里,希望它们平稳地流出宫墙,能有幸遇到一位俊雅而多情的白衣卿相,像红叶题诗一样,有一个花好月圆的结局。
我的家乡正月十五这晚也放灯。但它有个很土的名字,叫洋灯。应该是没见过世面的老辈们对泊来品统一的称呼吧,如洋油、洋火、洋烟等。(窃以为,没经过考证)据称这是诸葛亮发明的,所以也叫孔明灯。
小时侯,过了正月初十,好事的老会首(家乡中对办事的组织者或领导者的尊称)就开始行动了,召集大家募捐,三角、五角的,随心意。然后上街买一沓大张的白纸,然后大家围在院子里,劈蔑竹的,扎架子的、熬浆糊的皆有分工,我们小孩子则挨门挨户地去收集未用完的蜡头,或瓦楞纸。回去后,把瓦楞纸裁成两寸见方,放在熬好的蜡油里浸透、晾开,准备工作就算做完了。
正月十五晚上,当月上柳梢的时候,乡亲们也都吃过饭了,聚集在村中的饭场中。这时,老会首就会命我们抬着洋灯,向村外走去。因为村中高高的树枝与电线是不适于放灯的。
在一片宽阔的麦场上,用麦秸点上几堆火,两三个人扶住洋灯在火上烤。烤灯也有窍门,时间太短,灯升到树梢高时就不再升了,会慢慢地降下来,太长,又会把灯纸烤糊。感觉到升力达到一定程度,有人会把浸泡着蜡油的纸片放在十字架的铁丝上点燃,烤灯的人再顺势向上一托,洋灯便带着众人的期望,在一片欢呼声中冉冉地升起来了!
此时,年长者留守继续烤灯,年青人和孩子们则欢叫着朝灯的方向撵去。洋灯飘过河,我们就从很远的桥上绕过去。尽量在洋灯落地之前轻轻地接住,这样还可以循环使用。如果去晚了,要么是坠地烧毁,要么被其他村庄的人接住。我记得小时侯,为了抢洋灯,和邻村动手打架的事也时有发生。
有的灯升到高空,碰到强大的气流,就会越升越快,越升越高,直到最后,渐渐地朦胧成一颗天上的星星,就在我们失望地望空兴叹时,老年人会说:“这是好事呀,意味着我们在新的一年里,生活迅速地高升啊”。
前几年,商店里有售批量生产的灯,价格也便宜,但太小,因为不是亲手制作,不太珍惜,放了就放了,再也没有那种追逐的激情与欢乐了!
而近两年,由于环保与安全,那种批量生产的孔明灯也禁售了,家乡那种扎灯的手艺还有人会吗?既使会扎又如何,不到元霄节,村里的中青年人就像家乡放飞的洋灯,早己飘荡在异乡的天空里了。留守在家中的年轻人,还放洋灯吗?
看来,今晚我又是一片乡心梦不成了。既使有梦,也是荡漾在故乡明灭的洋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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