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闷热烦躁，躺在床上午休，突然想起小时候家里的一口大缸，到了冬天上冻的时候，缸里的水会结出一层透夜明冰凉的冰。我尝过那冰的滋味，现在依然怀念。
那时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在院里准备一口大缸，用来盛水。是从井里抽出来的水，每天中午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缸里取水喝，缸里有一个大瓢，舀半瓢清凉甘冽的水咕噜咕噜喝下去，才大喊一声，妈我回来了。那缸是那种很大很厚，缸的厚度有成人的手臂那么粗。高度也很高，如果水位线低了，我会采取双脚离地，腹部压在缸边沿，一只手在缸边沿撑住，另一只手下去捞水喝，这种难度很大的动作，我从来没有失过手，栽进缸里，而且它从不因为承载我的重量有一点动摇的迹象，巍然不动，从不让我害怕。
它一直在那里，春天夏天秋天，缸里从来没有干涸过，永远有清凉的水。下雨了，妈妈会在盖子上盖上一块透明的塑料布。防止雨水落进去。如果哪天在院子里看不见它了，我就知道寒冷的冬天到了，妈妈总是在上大冻之前把她挪进屋里，我从没见过妈妈挪动它，妈妈从没跟我讲过它有多重。它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到了固定的地点.依旧尽自己的职责。
虽然是在屋里，但当时没有暖气，缸里仍然会在早晨结一层薄薄的冰 ，我喜欢砸冰这个环节 。用铲子在中间位置砸出一个洞，因为中间位置会薄一点。那时我还发现一个规律，缸里水特别多时，结的冰会薄一些，如果缸里就剩一点水，那冰就结的相对厚一些。那口缸伴随我和我家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村里通了自来水，很多人家就认为缸没什么用了。于是很多缸都下岗了，被扔到大门外，我家的缸也不例外。我上高中放月假回家，一眼看见了在外边的那口缸，模样跟以前不一样了，失去了古朴润泽的颜色，像一条被晒干的鱼，我请求妈妈把它放到院子里，这样会被人偷走，妈妈淡淡的说，谁会偷它，还有什么用啊。那么沉……
后来它终于不见了，是和村里许多被扔出家门的缸一起消失的，据说是一夜之间，没了就没了，没人去找。他们一定生了气，集体跑了。关于他们的命运，我想了很多，他们可能被一个很喜欢收集大缸的人，他将他们偷回了家，放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日夜抚摸。妈妈笑着说，谁会那么傻……
如果可以，我想做那个人，与它日夜为伴。
2018-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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