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法改变我们是谁

庇护所

我不需要，我自身之外的庇护所。 ——露易丝·格丽克《夏天结束》

白天的我们像是被吊在巨网上的鱼，纵使疲惫但十分“安全”，被紧紧勾连在人情事务里，暂时不会被虚妄的感觉找上。

但一旦深夜降临，巨网被收走，我们在封闭的房间坐着，就像被放逐到没有灯塔的海中心，无所依傍地独自面对巨大的静寂。而那些被按压在白日意识下面的思绪也纷纷涌上，向你要一个答案，这其中包括反复不断的自我怀疑。

我曾渴望保持自我， 安静，当这世界从不安静。 ——露易丝·格丽克《门》

在露易丝·格丽克的另一首诗《无常的世界》中，她曾这样自问自答：“但你还能爱任何人吗？ 当我感到安全，我就能爱。”

但在这首诗里，露易丝则将安全感交给自己，选择“不期待更多的保证。不期待保护，诺言。”

她和收容她身心的房间厮守在一起，一张床、一瓶花、一盏夜灯和一本书。“我孤单一人——我全部的财富都在我身边。”

灯还在这里， 桌子也一直在这里， 我依然在房间里， 啊，我渴望着， 连声叹息，也一如往常。

——罗伯特·瓦尔泽《一如往常》

而当质疑的声音再次升起，象征着完满光明的白天拒收她，“你不够满，你需要变得更好才行。”诗人则认为你没有权力放逐我，回答道：“我永远不会被放逐......没有更好的。”

在她眼里，“我们无法改变我们是谁”（露易丝·格丽克《夏雨》），罪与光都是属于自己的。比起等待救赎，转身面对真实的自己要更困难。

尚未抵达形式之前 你是怎样厌倦自己 逆着暗流，顶着冷雨 惩罚自己，一遍又一遍

——张枣《天鹅》

而诗人就选择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勇敢地抵抗，将自己置于危险的火上，引向那更偏僻的自我追寻之路，把答案交给无解的长夜。

只要想着“每一个夜晚都是崭新的，每一个自己都是永恒的”，即便长夜无星，你也能点亮自己，而唯一能够亮过头顶星的，也唯有心中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