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之殇》|因爱生忧叹，因爱生批判

读王开岭老师的散文集子——《江河之殇》，犹如在慢慢啜饮一杯清茶，入口清爽，草木之香直达肺腑，解渴、润肺之余，兼有清热解毒、明目败火的功效。那是因为，他的文章细品下来，都带有几丝令人沉思的苦味。苦的东西，功效都有几点相似之处。比如苦菜、苦菊、苦瓜之类。

之所以说王开岭老师的文字里带有几丝苦味，仅从文章题目就能品出来。比如第一辑的十篇文章中，其中有九篇的题目中含有“再见”“哪儿去了”“殇”“消逝”“湮没”等字眼，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怀念、追忆、惋惜的味道。

云清燕摄

京城里“最清洁的水园子”“唯剩野趣”的玉渊潭公园，在夏夜里再也见不到流萤之美。他的惋惜，不仅仅因为小小萤火虫做为“指示物种”，“若其濒危，证明生态环境已极恶劣”，更是因为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丢掉的“典型的东方美学和古式情怀”。

“用最简单的约定，做最天真的生意”的赊小鸡的买卖，没有了！死心眼地守着祖上规矩，收不到好大米宁肯歇业也不做糕点的生意人，也不多了！他在文中慨叹“乡下人哪儿去了”，实际上是在痛心于人性中质朴、守信等美德的不断流失！

《每个故乡都在消逝》一文，让我们意识到，我们每个人的“故乡”都在被一场叫“现代化改造”的人工手术弄得面目全非、千城一面，“每个故乡都在沦陷，每个故乡都因整容而毁容”。

他直白地指出，“‘注重空间、漠视地点’的生存路线，在当下中国演绎得更赤裸露骨、如火如荼”。

他大声地说，“一个好的时代，不需要世人去感激，只期待爱与批评。”

能够说真话的人，都需要勇气！

他用手中的笔，发出自己的追问，每一声都震聋发聩，引人深思——

“我们只剩下荧光灯了吗？只剩下霓虹闪烁了吗？”

“阅读竟成了挽歌，竟成了永诀和追悼，难道不该放声痛哭吗？”

“或许有人忍不住了：社会总得变迁吧？古老元素难免在光阴中遗失啊。是，失乃必然，但失的速度和规模是否太惊人？变之方向、节奏和进程是否合情合理？”

“谁还记得从前的世界？谁还记得生活本来的样子？

天本是蓝的；山本是绿的；河本是涌；水本是清的；庙本是有佛的；菩萨本是热心肠的；人本是知羞的；……燕雀本是登堂入室的；承诺本是值千金的；商铺本是童叟无欺的……”

……

他的文字直白而尖锐，带有“文明意味的观察和审视”，“化笔当枪，长歌当哭”，让人能够感受到一个知识分子的清醒和社会责任感，触摸到一颗热腾腾跳动着的赤子之心！

他的心，触角是敏锐感性的；他的眼睛，视角是细致入微的；他的情感，是炽热而深沉的。小到对人、对事，大到对家国、天下，如果你不爱它，你才懒得管它！

他的文字，之所以能够真切地怀念着，惋惜着，也深入地思考着，一针见血地批判着……正是“因爱生忧叹，因爱生批判”！

读王开岭的文章，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去反思：“湮灭的燕事”、逐渐消失的虫鸣文化、越来越少的大自然的“原配”之美……我们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把它们弄丢的呢？我们拿它们换来了什么？这种交换值不值得？

社会要进步，要发展，必不能因循守旧，一味抱着传统不动。可继承与发展，是一场非你即我的淘汰局吗？发展的过程中，是讲究不破不立，毁灭性地推倒重建？还是不割裂历史和文化，在继承的基础上求发展呢？

此外，这本书带给我的另一个思考是，文人的笔应该写些什么呢？文人的眼睛又应该关注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