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秋前二大爷被通知说不行了,他家儿女们各种纠结斗争,终于还是在节后把他从医院接回了家。
我爸我妈自是赶过去老家给老人家送终。大家轮番地在病榻旁守着,二大爷已经是多器官衰竭,自一年半之前进医院当时就是肺衰竭,之后在ICU里插管用药的,后来除了心脏还没衰竭,大部分器官都慢慢撑不住了,因为肾衰所以也几乎没尿。
因为几乎靠着营养针维持,吃不了任何东西,所以一口假牙儿女们也就给他摘了没给戴,整个嘴巴塌陷得快内卷了,呼吸困难,出气多进气少的,显得舌头也是肿成一团堵在口腔里。时不时被一口吐不出也咽不下的痰给哏得整个人一弹。
我妈看了就去给他吸痰怕他被一口气呛过去。可是将死之人究竟有多痛苦估计活着没一个能懂!二大爷早就不能说话,看着我妈靠近想给他吸痰就痛苦渴求的眼神死死盯着她,艰难地摇头...他是不想被碰还是想要人帮他早一点解脱?
我妈只能无奈,她既不是他的儿女连儿媳妇都不是,就算能理解他的表情,也做不了生死的主。她喃喃地说道:二爷,我知道您难受,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做,您从医院出来就一直这么睁着眼,倒不如放下心来闭眼休息会,您的儿女孙儿们都在,您的妹妹二姑,三姑也在赶来的路上,您安心休息会。
说了几遍二大爷真的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也就继续在心里默默念起佛号,以求用回向的方式能为他多少减轻些痛苦。
这痛苦是窒息嘛?是疼痛嘛?是绝望嘛?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切只能干耗着等,等到命定的最后一刻落气,等死神的按时到来。
就这么从下午的四点进家门,一直到后来凌晨两点。因为十点多我妈突然头疼得厉害,被二大爷的大儿媳妇劝上楼去躺会,一觉迷迷糊糊醒来看快两点了,便起身下楼去看看情况。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除了二大爷后纳的70多岁的陈阿姨在一旁小床睡着了,房里没有别人了。我妈说,她走过去完全听不到之前白天那会出气长进气短艰难地吐气声,看手指上夹着的体征仪器的数字也停留在100-50完全不变动了...,
睡着了?不能这么安静呀!落气了?咋就没一人发现也不应该啊。
我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不敢相信,又赶紧去摸胸口感受是不是有微弱的呼吸起伏,只感觉像是直接摸到了骨头僵硬。
左右查看了之后,还是决定先去找他们兄弟几个看看,出来发现他们堂兄弟几个坐在另一间屋子里喝茶聊天,就问:老爷子,什么时候睡着的?那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们几个守夜这个点饿不饿?用不用轮换着吃点东西去休息一下。
二大爷俩亲儿子自然是让我爸先去休息休息,我爸就提议说那就先过去看一眼二叔。
再过去时,二大爷的小儿子还开玩笑说老爷子这会真睡着了,伸手去看手指上的仪器,摸着时数字突然又有了变化,只是一会有一会又没有了,一会数字又大得不正常。大家感觉到不对,最后还是我妈趴在腹部去听有还有没有动静,肚子因为盖着毯子又天热的缘故,还有点儿温度也还是软的,但确实没有一点儿动静没了起伏。
她想起之前手臂上插管的伤口一直渗液,就又转过去检查看看,发现已经完全干涸了,没再继续渗液。他家大儿子就说:怕是确实落气了。又继续冲他弟弟说:仪器数字变动可能是你的手接触就有了脉搏跳动传导过去,看一下时间吧,在群里跟大家通知一声。
就这样!凌晨两点过八分,兄弟俩在家族群里通知说二大爷过世了。前后十个小时临终。
从我爸妈说要过去,我就在想关于临终关怀,也查了一些资料,可以说几乎得不到什么有帮助的资料。大家讲的敬孝送终应该是个什么样子?让他平平静静耗完最后一口气还是热热闹闹该见最后一面的子子孙孙都在身旁送到最后一程?
不论哪种都不能缓解他的痛苦吧,那种濒死的恐惧没谁能替代,还得自己熬,是熬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还是一两天?没有人能说清,也没有数据能指明。活着的人等着将死去的人去死也就是这样而已。更何况他们心里的事还多着呢!
今年的秋天出奇的热,秋老虎虎过了三伏天,第二天运去殡仪馆,这身下的寿衣已经被尸液给湿了大半,那边到了殡仪馆也没给直接火化,而是临时租个冰棺通上电,硬生生还让遗体再坚持着躺上三天以供吊唁。
人生呢活得长了,慢慢得就总要经历越来越多的生生死死,再正常不过了。目前除了剖腹产能订个时辰以外,我们安排不了谁的生死,但迟早有一天我们的死也都在等着被别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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