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志林》里有一篇《记游松江》,题虽如此,但其实所记并不是游松江,而是苏轼元丰四年在黄州所作。他实际上游松江亭却是七年前的往事。翻苏轼的词,七年前的一〇七四年,也就是熙宁七年,苏轼在山东密州做太守,那一时期有一首词《泛金船-流杯亭和杨元素》,自己虽然不求甚解,但其实也经常抄写。特别是“纤纤素手如霜雪,笑把秋花插”一句,《流杯亭》的大意大约是祝福杨绘重新回京大展宏图,自己在流杯亭上和杨使君把酒言欢,使君这一去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半是愉悦半是惆怅。而至于之后真正送杨绘返京半路上所作的那首《南乡子》,倒只剩下朋友之间的嬉笑言欢了。
南乡子
沈强辅雯上出犀丽玉作胡琴送元素还朝,同子野各赋一首
裙带石榴红,却水殷勤解赠依。应许逐鸡鸡莫怕,相逢,一点灵心必暗通。何处遇良工,琢刻天真半欲空。愿作龙香双凤拨,轻拢,长在环儿白雪胸。
时杨绘被贬后重新回京,苏轼自己也从杭州移守密州。纤纤素手如霜雪也好,愿作龙香双凤拨也好,和朋友在一起的心情总是轻松的。然而七年后的元丰四年,当他在黄州的寂寥寒夜中写下《记游松江》时,却早已物非人非,哪还有什么笑把秋花插的雅致。乌台诗案,谪居黄州,昔日的朋友也尽皆凋零,昔日松江亭也在七月九日被一场洪水冲毁,“荡尽无复孑遗”。忽然有一点懂得他的无复孑遗。
他道是人生如梦,我却想起诗经中的那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逝者如斯,佳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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