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捣蒜声

作者: 常青子木 | 来源:发表于2022-06-18 10:09 被阅读0次

    人这辈子,总有些记忆能相伴一生。譬如在我儿时记忆里,老屋厨房倚灶台而放的那个青石凿出的蒜臼。我至今每每忆及,“嗒~嗒~”的捣蒜声和由此散发出来的蒜香依然清晰可闻。

    前不久我在老家的集市上遇见一捣蒜石臼,而且也正好是我寻了许久的米黄玉石材。石臼打磨得较为精致光洁,我在没看售价的情况下就爱不释手了。

    来省城生活二十几年了,我小时候在贫困环境里养成的辣椒蒜泥下饭的习惯,至今还时常回味。

    那时候,我总感觉是在饿肚子的状态。因为从生产队里分回来的口粮年年不够吃,蔬菜就更少有了。一家人一年到头最主要的下饭菜就是辣子蒜泥。

    我至今也时常在反思:那个年代到底是因为土地贫瘠致使粮食产量低,还是因为我们家家户户人多嘴多消耗大,抑或是那时候大家都特能吃(饭量大)?

    不得不承认,在战天斗地的六七十年代,对于大多数农村地区,其实就是在与饥饿作斗争。

    在我们家里,不光是父母一年到头辛苦劳碌,我们兄弟姊妹但凡能出点力的,到了周末和寒暑假期,都没有能在家里看书学习的。要么是背着背篓去田边地头或小河边割青草,喂牛喂猪顺带沤农家肥;要么是去很远的山坡上砍柴,晒干后烧火做饭用;最轻松“差事”就是上山放牛。我们这些学生娃平时做作业大都是在晚上昏暗的煤油灯下,假期做作业就得等到下雨天不能出门干农活的时候。

    即便是一家老小如此拼了命地劳碌,也仅仅是勉强够生活。借用今天流行的话说:一家人拼尽了全力,也只是为了活着。

    在我老家那一带山区里,漫山遍野石头多,耕地少,纵然把所有能种农作物的土壤里都种上庄稼,粮食依然不够吃。我印象里极少有土地用于栽种瓜果蔬菜的。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在房前屋后见缝插针地般刨几个石窝子(把石头从土里刨出来磊在周边,刨出中间一窝土壤种蔬菜),小到能栽一颗青椒的地儿也不放过。这种地叫自留地。因为地少,种的蔬菜品种也不多。年年必不可少的蔬菜是辣椒。

    因为,也只有辣椒是能够作为一家人老少皆宜四季通吃的“下饭菜”。辣椒还在青着的时候,摘回家和蒜头一起放在石臼里捣碎,放点盐和几滴麻油,一家人一日三餐就指着这个下饭。辣椒红了的时候,摘回家用粗线串起来,一串一串地挂在屋檐下风干便于存放,一年到头的下饭菜都有了。

    尤其是到了夏天,在平时的辣椒蒜泥里再多加几粒砸碎的花椒,再多加几滴麻油和醋,就是吃凉粉凉面最好的调料汁。

    那年头,由于白米白面这样的主粮少,南瓜、红薯、酸菜和玉米等杂粮都成了主食。

    常年吃杂粮,偶尔能吃一顿白米饭就是满满的幸福。以至于我小时候仅有的梦想就是长大成人之后,一定要更加勤奋地种地,争取每天都能吃上白米饭和白面条,不掺杂南瓜、红薯和酸菜那种。

    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好笑,但又不觉得荒唐,毕竟至今仍有许多人拼尽全力活着,也不过就是混口饭吃。

    大多数人的努力与躺平之间,其实也只是活在吃好与吃饱之间。

    我们不能否定人类历史的巨大进步,但也应看到在广袤的大地上,仍有一些人,几十年来,恩格尔系数(家庭食品支出占消费总支出的比例)并无实质性的改变。

    而今,倘若我天天吃白米饭和白面条等精粮,反倒被视作饮食不健康了,只好搭配着南瓜、红薯和玉米糊改善口味,均衡营养。

    在粗粮细粮和蔬菜瓜果都不缺的日子里,我反倒常常回忆小时候粮食匮乏蔬菜稀缺年代四季通吃的下饭菜——辣椒捣蒜泥。

    这个没有机会满足童年味蕾的情愫,久久不曾释怀。

    好在我终于逮着机会把心心念念许多年的石臼买回来了。辣椒、蒜头和生姜也都有了,我依然像小时候那样,蹲在地上,一手捂着石臼口,一手握紧捣蒜锤,“嗒~嗒~嗒”一下一下用心用力地捣碎了姜、蒜和青椒,满心欢喜调出来的辣子蒜泥,却没有吃出小时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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