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海风掠过窗沿翻起了川生桌子上那摊开的书,川生抬着头望向正在黑板上轻轻涂画的老师,耳中却是那时有时无的翻页声。
“就像我们当地的传说一样,不同的世界诞生于大鱼头顶的那三只角......”川生听着这熟悉的语调,窗外的景色又仿佛回到了这个熟悉的早晨。
沿着海边筑起的那长长的高台,那是与以往并无不同的上学路,天边的云霞随着晨风和那海浪一起飘荡,微微的橙黄色挂在老旧的电线杆上,海鸟们面朝着朝霞,仿佛相互轻诉着昨夜在城市不同角落的所见。
川生向来都是一个人走着,听着海浪声就放空脑袋,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他低着头,沉浸在地砖颜色的变换中,旁边路过的一群女生像往常一样谈笑着。
“听说余老师要结婚了,还是和咱们学校的生物老师。”
“真的吗?难怪总感觉他们走得很近。”
“什么呀,不是说了是谣言吗?”
话语中夹带的哄笑声打破了海岸清晨的宁静,川生看着远去的女生们,呆呆地立在原地。身后海鸟的哄散声响起,他转头望去,电线杆上已经空无一物。
“川生。”课堂上的声音突然转变了原有的柔和语调,将他硬生生从座位上抓起来,“你说说看我刚才讲了些什么。”
川生双手扶着桌面,余光里身边坐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咳。”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偷偷抬起眼看了看讲桌后的老师。那个人眼里似笑非笑,脸上依旧是令他不可逃脱的神情。
“说过多少遍了,站起来要把腰挺直。”川生顺着她的话语直起腰来,但当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他又忍不住低下头,杂乱头发遮起了脸颊间的微红。
这节课结束得并不愉快,不过对于川生来说被点到回答问题的每一节课都差不多,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好好说出话来。
太阳西沉,铃声响起,鱼儿顺着洋流飘荡摇晃一样,川生被人群裹挟着涌出了校门。这时候的夕阳在脸上发烫,海风也带着暧昧的暖意。
川生从人潮中挣脱开来,不是向着家的方向,而是径直朝着海边走去。背对着那与地平线纠缠不休的夕阳,踩上那满是黑色鹅卵石的海滩,每一步都有着左右不定的摇摆感,但看着满眼的黑色,他却有着些许的安慰。
也许是在昨天,前天,或是上个星期,父母就已经早早离家出海。他不清楚驶着渔船去到天际线那边需要多长时间,也不清楚是不是他们还能平安回来。
反正,现在他不需要考虑这些,也只想看着海那边的天际线。脱下鞋袜,从岸边走向海滩上潮水抚平的界线,水尚且带着白天的温热。
身后海鸟的啾啁声响起,回头看去,大片大片的白色聚集在远处的电线杆顶。在这漆黑色的鹅卵石滩上,在那昏黄的光线下也有着一片依旧显眼的白色,穿着一袭白裙的女孩,静静地望着轻轻鼓动的海湾。
“她是在看什么呢?”川生对着那广袤的大海,低头看着潮水在脚面上来回涌动,“为什么非要来打扰我。”
夕阳映红了天的幕布,两道人影倒映在其上,黑色的鹅卵石滩似是那漆黑无人的观众席,身着白色裙子的人影慢慢地跑向海边,潮水边缘上的他低着头不语。
感觉到肩上那轻轻的拍动,川生转过身去,那女孩正抬着头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少了几分生气,脖颈处却有着若隐若现的鱼鳞纹样。
“太近了。”不觉在心中暗暗喊出声,川生带着满怀的惊异匆匆后退,踩碎了那静静流淌的波浪和这静静流逝的时间,“你......”
话音未落,一阵海风从身后吹来,他看到岸边电线杆上的白色海鸟哄散而开,仿佛是谁从天空中递来的无字信纸。
“在我们当地的传说中,海风是鱼的言语,渔民们会从海风中听取自大海深处的消息。”川生不觉想起某天课堂上的情景,“与此相比,人的语言可是相当匮乏的。”
他看着眼前一步步靠近的白裙女孩,心中的惊讶突然消解。呼吸随着海浪的鼓签声敲动,发梢也轻轻在额间摆动。
潮湿指尖轻触滚烫的肌肤,像是要轻轻剥开那未曾痊愈的伤口,川生看到了自己,就在她映照夕阳那一侧绯红摇曳的眉眼,那被她触碰的脸颊又被点点地拨弄出些许的凉意,昏黄的空气中回响着船只回航的鸣声。
不寻常的感觉蔓延开来,听到那并非来自身后大海的水流声后,川生茫然地闭起眼睛,感觉好像是漂流在一片融出的湛蓝,他看到了海底瑰丽的景象,还有那在数不尽的鱼群中间,意外地发出淡淡荧光的......
暮色不知自何时开始匆匆完结,那女孩早已经不见踪影,就像是被落日带去了远方,川生摸索着脸颊上那不寻常的感觉,就像海流一样回旋在记忆里,闭起眼睛时那看到不真切景象都让人不由得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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