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大路兮,掺执子之袪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兮,不寁好也!
《西厢记》中《长亭送别》,崔莺莺与张生无奈被迫分离,依依不舍,多情自古伤离别,二人相对,碍于崔母,实在是无法当面倾吐心声,在饯别宴席上,莺莺怎有心思去享用面前的佳肴,只觉得“将来的酒共食,尝着似土和泥。假若便是土和泥,也有些土气息,泥滋味。”直至走在大路旁,即将离别,莺莺对张生千叮咛万嘱咐“张生,此一行得官不得官,疾早便回来。小生这一去白夺一个状元,正是“青霄有路终须到,金榜无名誓不归”。君行别无所赠,口占一绝,为君送行:“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不求你夺状元,也不求你做高官,只求你速速归来,婉转地提醒张生:“怜取眼前人”,不要辜负崔莺莺的一片苦心,一片痴心,一片相思意。
《孔雀东南飞》刘兰芝自请归家,与焦仲卿分离,依旧在道路旁:“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离别在即,未知前景,肝肠寸断,互诉衷肠,难舍难离,诚心做出爱的誓言。
大路,离别伤心之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千叮咛万嘱咐,担心惆怅。同样的大道,在《遵大路》却上演了另一番离别,“掺执子之袪兮”,紧紧拉住对方的衣袖,“掺执子之手兮”,紧紧拉住对方的手,不想松手,也不敢松手,因为要离开,只好紧紧拉着,拽着。这样的动作,绝非“执手相看泪眼”般的温柔,而是舍命般的抓住,要抓住生活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有浓情蜜意,而是低三下四地祈求。若离别的双方难舍难离是水,这里断不再榨出点滴了。可以想到,一方在舍命地抓,另一方则在拼命地甩;一方是乞怜,另一方是厌弃。这首诗歌若是配以乐曲吟唱,肯定令人听之撕心裂肺。
“无我恶兮,不寁故也”、“无我魗兮,不寁故也”,“无”已经不在乎了自己的尊严了,在女子的哭求声中,明白了她被嫌弃的原因——貌丑。女子起初容貌就是这样吗?想必未然,若原本如此,就不会相识和相处,更何来遗弃呢?原来男子是以貌取人,爱恋只是停留在容貌上,可惜,色衰而爱弛,故会嫌弃。这根本不是真爱,而是游戏而已,又怎么会有旧情呢?
时光不老,但每个人都会有变老,纵使天资容貌,又怎能躲过岁月的雕刻?也会成为鹤发鸡皮,白首不相离,才是真爱,而只迷恋外貌,不懂得欣赏内在,这样的“爱”,不要也罢!可惜,女子不懂,她太痴了,也太不清醒了,甚至愿意牺牲自尊来换取可怜的片刻的顾惜。
男女相处坦诚为最,但不可以失去自尊。而人们一般的相处也需如此,交心为上,有多少人的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都是因为“利”,不要为了蝇头小利而丢失最基本的人格。欧阳修在《朋党论》中提到:“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自保。”这样的相处有何意义呢?
把卓文君的《白头吟》送给这位悲哀可怜的女子:“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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