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站在祈雨亭里,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雨中的公园。
碧绿的水面上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波纹,彼此交错,如同万千世界说不尽的轮回。靠在岸边的小船因为船体已经固定,只能在凉风吹动时才可以稍微摇摆几下,其余时候都如同那些长青的树一般静止不动。
围绕在湖边的林荫小路,弥漫着薄薄一层水气,明察秋毫的人在那里走过,需要暂时摘下身上过分考究的心态。在青色草地上扩展出来的停车位,此时也保持原来的样子,除了突然叫出声来的鸟儿。
王云将原先紧靠护栏的身体向后面移动了一段距离,在确定不会因此受到雨水势力的波及后,这才缓缓蹲了下去,缓解自己一时的疲惫。她在这样一个没有多少人出没的时间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见到一人,了却一桩心愿。可是时间转瞬即逝,除了外面保持着强劲势头的雨水,她甚至看不到有任何生灵打算在这个亭子下面避雨的打算。也许是自己有些天真的想法,她轻轻叹口气,从那些任由雨水清洗的景物中寻找积极的情绪。
他大概是不会过来了,王云伸出手,在掌心接下一壶透明的水后,又立即翻下手掌,等到手心的眼泪流干,身上的衣服挂了一些白色的水花后,笑出声来,这样的天气确实不适合外出。
祈雨亭里面其实也有专门用来供游客休息的位置,大概是因为和外面的雨水相互勾结,所以很多时候来到这里避雨的人,也只能在最中间的位置一直站到天荒地老,碰上雨水没有停下来的话。
王云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软的小腿,打算就此离开这个浪费了她两个小时的伤心地,返回自己温暖的家时,却在起身时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2
“你要走了吗,你舍得什么也没有得到就离开?”
王云站起身子,她不打算如一个疯子般对着空气说话。现在路上的行人很少,祈雨亭又建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周围除了开始的路都是湖水,可是她还是不打算回应那个声音。
她在周围自己视线可以到达的地方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扫描,寻找着说话的人,最后还是失败了,因为她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一个逐渐苏醒的公园,雨天的人影儿是一种稀罕物种。
就当是自己骗自己,王云在心里为刚刚的声音寻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这才再次撑开手中的伞,走下了祈雨亭的台阶。
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传入了王云的耳朵,而且要比刚才距离更近一些,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感受到那种来自于他身体上的温度。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王云在雨中撑开伞,大声问道。
没有人影儿出现在路上,却又一个声音响起来,“因为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和你定下约定的人。”
王云转着身子,又看了一次周围的世界后,笑了笑,“那我怎么看不到你。”她这次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小,甚至于连伞面上雨水击打的声音也盖不住。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因为我就住在你的心里。”
王云的脸上生出一团通红的颜色,原来看向四周谨慎的眼睛,此刻已经垂了下来,握着伞柄的右手不停摆弄着自己的衣领。
“你怎么知道我的这份心事?”
雨水的拍打声让正在走进草丛深处的王云回过神,她想要听到的答案并没有在耳中响起,反倒是自己因为刚刚的失神,弄湿了身上的衣服。
难道他又出来主导意识了?王云将手中的雨伞靠在自己的肩膀,蹲下来挽起沾满了水珠的裤脚。就在她再次站起身子的一刻,她的眼前开始掠过飞机的影子,一架架从机场起飞的白色身躯就在她的头顶,就在那片除了庄稼没有其他存在的乡下。她看到了弯腰耕耘的父亲,在靠近大路的位置,停放着属于他的红色轿车。
为什么还在想他?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中,不管王云已经身处何处,他都随时随地响起在耳边。
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王云将手中的雨伞合上,放在了门口新添置的储物架上,脱下身上淋了雨得衣服,打算去冲个热水澡。虽然今天和那个人的碰面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可是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知道存在总要好过什么都不记得。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王云本来打算就此躺在沙发上睡一个好觉,让那些无聊的电视节目作为最后的伴侣,可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似乎驻扎了一只虫子部队,正在向她发动攻击,怎样抓都痒的厉害。
是刚刚的那场雨?
还是热水的缘故?
王云看着镜子里面逐渐膨胀的脖子,瘫坐在地面上。家里的人在很多年以前都是因为这样的症状去世的,想不到这还没多久,她就也要因此丢掉性命了。
医生似乎说过不用过分担心的话,她也有很长时间一直保持着正常人的状态。为什么今天突然就变了样?王云看着那些凹下去就不再突出来的皮肤,心里咯噔一下,在看到那个公园的位置后,身上仅有的力气一下子消失干净,她只能变成一张随风飘摇的纸屑。
原来那个无人问津的公园隔壁,就是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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