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在我高三的时候去世的,得知消息的我去跟班主任请假,班主任说高三学习紧张,就别请假了。我当时伤心地哭了,说不行,我必须请假回去。
那时候还没强制火化,在老家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做法事的道士念着咒,指挥家属围着棺材转圈圈。女性的哭喊声、锣钹声、箫声混合着,向外界宣告这户人家有人去世的消息。
做法事的时候每天会请人做两顿饭。一顿在上午十点左右,那是准备给陪着守夜的亲属和专门操持丧礼的人吃的;一顿在下午四点左右,那是安排给前来吊唁的和附近十里八乡的熟人吃的。下午那顿除了菜比上午的要丰富,每桌还要摆上一包便宜的香烟和几瓶啤酒,人们在桌子上谈天说地,大多只聊活着的事,不提死去的人。
那时的我,已清楚死亡的含义。我以为自己的悲伤能延续很久,可不得不承认,我的悲伤在出柩那天达到顶峰后,很快就被时间所稀释。
我结婚第二年,我表姐夫因为手术失败去世,那年他才35岁。表姐夫生前是个很憨厚的人,跟我表姐十分恩爱,家中亲戚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那时候已经不允许土葬和做法事,追悼会是在殡仪馆举行的。由表姐夫生前单位的领导念了一段忠于党、忠于事业、忠于家庭的祭文后,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们围着表姐夫的遗体转圈送花。在遗体要送去火化的时候,表姐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让悲伤充满了我的胸腔。
追悼会完后,人们就各自离开。我老婆跟表姐关系最好,我们和几个叔姨陪着她将骨灰送回表姐夫的老家。一路上表姐伤心的不能自已,大家想起表姐夫生前的前段,也不禁潸然泪下。
差不多一年后,陆续有亲戚朋友给表姐介绍对象,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我表姐跟我老婆说这辈子都不会再找,言语中对给她介绍对象的亲戚朋友也深感不满。去年,表外甥女去了外地上大学,我表姐还是谈了个对象,此时距我表姐夫去世已有八年,这辈子深爱的人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忘却。
由于岗位的原因,我参加过很多追悼会。有自然死亡的退休老干部,有正当壮年早逝的家庭顶梁柱,而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同事儿子的去世。
那个同事当时不到五十岁,他儿子在去省城上学的路上不幸车祸身亡。一个星期后,当我们再次见到那个同事时,他头发已经全白了,整个人消瘦了一圈。那是怎样一种强烈的悲伤!没有哭喊,没有落泪,但我们都感受到了!
之后几年,那个同事都是精神萎靡。旁人见了也只是打个招呼,不敢主动询问近况,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你也经历了他一样的事情。
今年我再见到他时,原来的白发也焗油染黑了,见面还主动笑着打招呼,无论再怎么痛苦,总归还是走出来了。
我相信有“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友情,我相信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我更相信“爱子心无尽”的亲情。
但所有的感情,都建立在“人世间”这三个字上。倘若离开人世,就断开了感情的联系,再怎么浓烈的感情,也会挥发在时光里。而那段时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长。
所以,爱或被爱,都请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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