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沙漏般,慢慢推积成山,固执的沉睡在你的记忆深处。它总会在某一个平凡又特别的瞬间,潮涌般占满你所有的思绪,像一张停在老巷口的摇椅,慢慢诉说着。最后你还是得学会自渡这时间的长河,整理好行囊,带着从未有过的决心和勇气阔步向前。
记忆像电影的一样在脑海中重播回放,镜头切到了那个焦躁的夏末秋初的季节。空气热辣辣的灼烧着每个人的肌肤,路面的沥青好像一点就会燃烧的样子。每个人的脚步都是匆忙的,好像只要逃离这大太阳的直射,阴影处便是下一个天堂一般。
我和母亲便在这逃离的大浪中,来到了我人生的新殿堂-大学。母亲是一个身形较娇弱的女人。我这158厘米的身高,一伸手便能把她揽在怀中。她原就不会搭车,却执意要送我去学校。因为晕车呕吐加上中暑,她的眉心早已经红红的一竖了,(这是我们家乡的土方法,中暑了就在眉心处狠狠抓几下,等到眉心呈现深红色,便会解暑)她这遭罪的样子,我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在经历晕车,问路,和陌路司机讨价还价的三大难后,我们终于在正午时分抵达了目的地,大包小包的行李给这个长途跋涉的行程增加了不少的负担。
于是,我们在学生街处简单吃了点沙县小吃,便找到学校的迎新部队,学姐领着我们往教务处去,通往行政楼的那段路正好是上坡,爬到一半时候。我停下脚步,看到身后不远处的母亲,吃力的背着大行李,在那段上坡路中艰难地行走,此刻的母亲眉间那一记深红像极了印度首陀罗的妇女。而我的身前百米处,是行政楼三个醒目的大字,那三个字在正午太阳的反射下金光闪闪,我怔怔地待在半坡中,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往前直走还是往后,我不停地问自己,当我们义无反顾地追寻自己生活的时候,是否转身看看,那些缄默无言地跟在你身后的亲人。
几多挣扎,我还是只身先抵达行政楼办事处办理入学手续,少顷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帘。一切打理完之后我们拖着行李来到了宿舍。这时我说:“妈,你休息一下,我自己来收拾。”她不听我的,发出固执又高亢的声音:“帮你把床铺擦干净,今晚你就可以休息。”我拗不过她,只能让她不停忙活,当她低头漂抹布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她那脱落得所剩不多的发丝中,白丝已经在那中间疯狂蔓延了。
我幡然醒悟人不是慢慢长大的,人是一瞬间长大的。母亲的青丝不是转身成为白发的,而是在漫漫得年年岁岁里,漂染而成的。三个女儿都要上大学,学费、生活费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得人喘不过气,那一刻我也只能强忍着鼻酸,静静地看着她那瘦小的身影穿梭于我的宿舍中。
转眼已是傍晚时分了,炙热的太阳终于开始收敛了。母亲希望留下来陪我过一夜,由于和学姐们合住一个宿舍,想到诸多不便处,最后还是坚决地赶母亲回家去。学校离动车站远,交通不便,担心她赶不上动车,也没有留她好好吃一顿晚饭,便匆忙地推她上了一辆摩托车。她满是不舍,嘱咐了我一番之后,便开始动身了。
起风了,母亲走了。当时她穿着一件及膝的裙子,白色打底藏蓝色点缀之上,那温暖沉稳的颜色、那风吹得裙角摆起温柔的弧度、那风中起舞的黑白参半的发丝。至今想起来依旧让我感到心头一热。母亲坐在摩托车上转身向我挥一挥手,那车便带着她渐渐远去。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拐弯处消失在余热未散的傍晚时分。母亲的背影,总是惹我的泪,湿我的眼眶。不是朱自清老父亲爬月台时那可爱,憨态可掬,笨拙中带着岁月沧桑的背影;不是三毛双亲那伤心欲绝,被背痛笼罩的阴霾背影。而是不舍中带着凄凉,犹豫中带着坚决的背影。在她抽身离去的刹那,我已无法自控。那一刻我再也不能佯装坚强,怅然若失的我,不顾一切地站在人群中泪如雨下。
所谓母女一场,就是她用生命告诉你“为你千千万万遍”,而你用离别的背影告诉她“不必追”。有时候甚至顶撞她、嫌弃她、唠叨她,要知道能够不厌其烦地重复那几句话的人,只有母亲。在往后的日子里,无论你是居高堂还是出江湖,都别忘了,那个永远站在庭院前默默守候,等你回家的人。
此文写于2014年11月14日,现在重温那一天的画面,依旧感到珍贵又温暖,记录让我们都遇见未知的自己,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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