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五）

        一路上开车，燕南心里一直在想，这个冀局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五大三粗?威严赫赫？文质彬彬戴个眼镜？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主要是这个烟什么时候拿出来送给他呢？刚见面肯定不妥，中间的时候？最后？还是快走的时候吧，就说“你看，冀局长，不用客气，实在是太麻烦您了！都是朋友，初次见面，不成敬意，一回生二回熟，下次见面就熟悉了。真是太感谢您了！”哎，燕南觉得自己也挺会说的吗！其实自己的情商天赋挺好，只不过没有正常发挥就是了。正胡思乱想间，车已是开到了药监局的楼下。

        下了车，燕南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下身心，就挎着包扭着高跟鞋进了电梯。走到806办公室的门口，门是关着的。燕南轻轻叩了三下门，“请进”。她推开门，昂首挺胸很自信地走了进去，平时一直没有间断过的瑜珈课在不知不觉中让她练就了优美的仪态和走姿。噢，看到很普通的一个中年人，应该是个中老年人了吧，头发不是很浓密，前面顶端的头发甚至是很少，鬓角有些许的白发。穿了一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颜色的暗色条纹丅恤，正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整个人的气色很好，眼睛极有神采，很精神的样子，看着你，有一种能洞察人心的犀利感。个子吗，因为是坐着，感觉不太准，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个子不高。

      “您是冀局长吗？”燕南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一听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感觉很好听，沉稳有力，浑厚如钟，却透着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相衬的年轻与朝气，又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冷峻与严厉，很特别。燕南忙不迭地回答“噢，我是张文，张文……”糟了，是张文军还是张文峰，老公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她也没听仔细。连名字也说不对，这冀局长肯定会觉得她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跟人家关系也绝对不怎么样。

      就在她为难地搜索着脑子里的记忆之时，“是张文军吧，噢，早上他打过电话，说他同学有个什么文件让我帮着看一下，应该就是你吧！”“是了，是我。”她忙点头，“噢，对了……文件，我拿给您！”她拉开挎包拉链，取文件。烟、手机、钥匙、纸巾、口红……啥都在，就是没有文件。妈呀！怎么会没有？燕南着急地拨拉着包里的东西，真想把包颠倒腾空在眼前的办公桌上，仿佛这样就能在包的最底层找到那个该死的文件。唉，自己一心光想着拿烟的事，换了一下包，文件是放在了那个小坤包里了吗？还是出门的时候自己又照了下镜子，随手又把文件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搞不清了！脑子完全乱了！

      “ 文件没有带吗？”这个冀局长疑问地看着她，燕南尴尬地挤出了一丝、自己都觉得会是十二分不好看的笑，“嗯，还真是没带！”反正就这样啦，随便吧，爱咋咋地，烟也不送了。干嘛要委屈自己做这劳什子的事情。算了，就这吧。燕南想到这，反而一下放轻松了，抬头打量起了这个冀局长的办公室。咦，办公桌的正对面有一幅画——元代黄公望的巜富春山居图》。“这是仿的第三部分呀！”燕南饶有兴致地绕过冀局长，在他后面墙上的画作前停了下来。这个冀局长看着她的举动，冷峻严肃的脸上倒是有了一份不易觉察的笑意，含而不露地扭头看着她的背影。

        “画面疏离秀丽、风景灵动，阔水细沙，看这画中的水波、丝草，是用浓墨却是细笔勾勒出来的。看，这画中的水是从哪里来?”燕南欣喜地用手指着画作，扭头问此时微笑着的冀局长。冀局长只是沉稳地笑着，并不答话。燕南也不等他说话，自己急切地自问自答“是从天空的云里出来的！你跟着这富春山上的水一直走，走到尽头的时候，也就是它的水口之处。这时候，你一定会觉得好是空绝，因为到尽头了。可是，可是越在这个时候，你反而可以顺其自然，静静地坐下来，这时候你就会看到云在水的尽头，慢慢地升起来，升腾的云雾之气就是你生命中所遇到的另外一种极光，一种惊喜！这正是唐诗里所言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燕南转过身，手拍了一下桌子，兴奋地说：“这黄公望老先生真是把哲学和文学的理解用绘画里的山石、白沙、水流跟云起的相映交替来做表达！这种感觉真是绝妙对不对！”她又拍了一下桌子，大大的杏眼对着这个冀局长忽闪了一下长长的眼睫毛！

        此时的这个冀局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冀局长在燕南的急切“逼问”之下，竟也激动地站起了身，两只手拍着并对燕南伸出了大拇指，“对、很对！好见解！今天可是遇到同悟之人了！万般之事皆不可强求，顺其自然、纵水长流，水尽云起，命运自会赐予你另一番的风景与境界，岂不妙哉！生活自会为你翻开另一幅绝妙有趣之图，岂不乐哉！”

        燕南大方地伸出手，“说得好，英雄所见略同呀！我交你这个朋友啦！”冀局长也自然地伸出右手，握了两握，燕南当时比较激动，根本没觉得握的是一个中年老男人的手，就在想，如果这个冀局长再年轻些，她一定会去拍他的肩膀呢！嗯，象兄弟一样！其实在燕南的骨子里，有时会有很多男孩子身上特有的豪气与天真！只是在冀局长的心里，握燕南的手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在燕南对他忽闪了那一下长长的眼睫毛的时候就已经是心动了吧！谁知道呢！或者也许在燕南高谈阔论背对着他解读画作的时候？抑或是在燕南刚一进门拘谨地问他“您是冀局长吗？”那一刹那间？不清楚，反正是有故事要开始了！这就是聊天就象放风筝感觉的那两个人！我们且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