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深深的凉意,让我意识到:秋天真的来了。
上高一时,班里前面就贴着全国几乎所有大学的名单,在同学们畅想着或好或差的大学时,我想的只是要远,学校要离家远,所以出身中原的我,那时想的都是边疆偏远地区的大学,像内蒙古、新疆、西藏、云南、海南……想归想,实际上,大学去了离家1500公里的东北,不算遥远,也不算太近。
从中学时开始住校,不再像小学时天天与季节作伴。两三个星期回去一次,离家越近,越能感到秋的变换:上一次回来玉米虽然枯黄但都还在秸秆上、花生秆枯干中还夹杂着深绿,这一次回去就只剩下单薄的秸秆叶子耷拉着身躯随风摇摆,花生地一片狼藉,只有黑褐色的叶子在泥土里颤抖,玉米粒一片一片地躺在公路两边晒太阳,下一次回去,秸秆都被打入土地,大地一下子开阔了许多,也有了一排排的垄,嫩嫩的麦苗露出了尖尖的脑袋……每次都是一片新的景象。
在中学的校园里,是感受不到一天天深入的秋的,只有渐渐加厚的衣服,加上围墙边上叶子突然不见了的一排杨树。大学时在城市,愈加现代化,放眼都是人工痕迹,更是难以感觉到季节的变换。况且所在城市本来秋天和春天都短。记忆中萌动的春,万物新绿的盎然生机;高空万里,万物凋闭,一片萧瑟的秋再也没见。对于家乡,只剩干冷无雪的冬和烤炉似的夏。
而今毕业,在西北工作,整日呆在项目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不识秋。这里本来植被稀疏,秋风扫过,没有层林尽染,只有随风而舞的“黑土”和天空来来去去的白云。还可以早上穿棉袄中午穿短袖,一日如一年。虽然身在荒野,我却再也感觉不到秋的情意。
小学时期,收麦和收秋是家乡农村家家户户的两件大事,前前后后都要半个多月。每家分散的几块地,玉米要用手一棵一棵掰,装进编织袋里用拖拉机运出去,在院子里堆成一堆。锄花生要用铁锹一棵一棵挖出来,抖落沙土,一排排摊在地里大致晒一晒,不过晚上要防盗。拉回去也堆成一堆。锄花生还要把握时机,早了花生长的不饱,晚了熟透了就落在地里,仔细的人家会用小锄头一寸一寸地再锄一遍。往往这时候,也是秋天连阴天气,一连一周不见太阳,淅淅沥沥的小雨走走停停。塑料布下接触到雨水的玉米棒子和花生会霉变发芽,让那些比较节俭的农民感到不少压力。白天去地里忙,晚上在家里忙:吃过晚饭,抱出来16寸的球面黑白电视,把声音开到最大,用天线调出尽量清晰的画面,全家出动,一人一片地方,一人一个板凳,剥玉米棒子,或者摘花生。这种时候,老一辈人也就还“有点用”。八月十五的晚上祭过上天先人、吃过月饼,也会这样,通常还会剥到更晚。剥玉米扒开玉米皮时间久了指甲会很疼,相对来说还是摘花生有意思,可以找花生里面一连三个仁甚至四个仁的“骆驼”。找到又大又饱满的先是炫耀一番,之后嘛,当然是剥开壳就把“骆驼”吃了,新花生含水量大,越嚼香味越浓,白色的花生奶充满口腔……很香。
才过去十来年,这种景象已成历史。现在已经全部机械化,一个人两三天就做完之前一家人半个月的工作量。玉米花生不需要人来剥、秸秆不需要人来砍,只需付钱收割然后把玉米花生卖钱,农作物的商品性更加明显。中秋节晚上不再需要剥玉米、摘花生至深夜,小小的黑白凸屏电视也早已退出视线。
现在自己似乎跟不上快速变换的现实,总有太多的事情做不出来,心生无限懊恼。总是着眼于快速变换的现实,五官四肢逐渐麻木,对儿时的快乐“视而不见”。时代如此美好,我却为什么不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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