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渍

作者: 桂花落人情了 | 来源:发表于2018-11-11 11:22 被阅读13次

    母亲一直是个很勤劳的人。

    她与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我和姐姐都跟着她。并且此后我们和父亲交集很少。

    阿姐比我大十二岁。年岁的差距使得她对我更多的是关爱。阿姆靠着裁衣养活我们有时也替人洗衣,阿姐上学的同时负责照顾我。有时候阿姆忙不过来,我也会跟着阿姐去上学,那时候学校在对面村子里,两个村子之间,隔了一条公路,我们每次都是从下面的水窖过去。一米四左右高的水窖,于当时的我们还算是有余的。

    五岁的时候吧,阿姐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她要搬离这个家搬离这个村子了。当时的我还很小,哭着闹着不让她走。

    无论如何,她还是要离开的。前两年她还会每周回来一次,到后来学习紧张,一个月也没法回来一次。

    我就在家里,看着母亲不断踩着缝纫机,眼神专注地完成她的作品,或者站在水井边替阿姆舀水洗衣。我们两个人自然是没有什么衣服的,那些衣服啊是为了我们的生计而洗。

    母亲终究是个女子,再怎么拼命,依然没有办法同时负担起阿姐和我同时上学的费用。阿姐选择放弃她的大学梦。那时候家里的气氛是很沉重的,而我还在高兴阿姐可以陪我玩了。

    可是阿姐没有陪我太久。

    没过多久她就打算外出打工了。大概是从这时开始,我们和她就开始生疏了。

    姐姐的工作减轻了阿姆的负担。阿姆可以松一口气了,我看见她存了布匹。

    阿姆说,她在给姐姐置备嫁衣。

    “我也会有吗”

    “那当然了,等你再长大一点也会有的哦”

    二十三岁时也就是姐姐外出的第三年,她打电话来说她谈了一个男朋友。看得出来母亲很高兴也有些忧虑。姐姐没有说对方的具体情况,只是说会带他来见我们。

    那天早上雾气很重,姐姐是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我不用再垫着脚给她开门了,很轻松的移开了门栓。

    阿姐说我长大了,长高了很多。我真的好开心又见到了阿姐。我往她身后瞧,还跑到外面看了看,没人。

    阿姆在围裙上擦着手走了过来,看的出来她也很激动。

    我抬头看姐姐,她的眼睛也像外面一样,蒙上了一层雾气。

    几句寒暄过后,久别重逢的喜悦开始被稀释。姐姐说,工作的工厂要加班,有不错的加班费,所以不能和她一起来,会晚几天。

    姐姐在说起那个我不曾见过的男人时,眼睛里都是光。

    母亲看着她眼里的笃定,带她看了给她做的嫁衣。我被要求不能进去,并不知她们是何状况。这几天,姐姐和我到处走,哪里都有我们的回忆,过马路时姐姐说要带我去那个水窖里走走。结果姐姐须弯着腰,我也快挨着顶了。

    过了几天,那个男人要来了,姐姐老早去火车站等着他。他来的时候,姐姐是很开心的,但我分明看出了她的不安。那个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黑黝,手上提了很多东西,衣服有点陈旧但是还算整洁,脸上挂着腼腆的笑。饭桌上,姐姐才向我们坦白,她的男朋友来自很偏远的山区。

    母亲那时没有放着大家的面说什么。晚上我却分明听到她们在争吵。母亲嫌那个男人家境不好,怕她过去吃苦,但姐姐不怕。吵到后面姐姐甚至说,母亲分明就是自己怕吃苦。

    母亲真的被伤到了罢。一阵沉默后,我听见啪的一声。我害怕了,忍不住冲了进去。

    被摔的是一瓶墨水,姐姐给我买的。

    被墨水沾染的,是母亲给姐姐做的大红嫁衣。

    姐姐走了。

    那天,我听见母亲一个人在房间号啕大哭。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提过姐姐。也不曾见过母亲清洗那嫁衣,只是很多个夜晚,看见母亲对着那件染了污渍的嫁衣发呆。

    今年我十五岁。过马路再不曾走过那个水窖。

    过年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拉开门栓,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那个女人的脸,像极了母亲。

    她是谁?反应了十几秒。

    她是姐姐啊。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我。

    就好像四年前她回来一样,母亲边用围巾搓着手边走了过来。都愣住了。

    后来的后来,那件嫁衣被母亲洗净,收拾进了姐姐的包袱。

    不是只有我知道那墨水是洗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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