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被“捉”
文 甘肃庆阳 黎辕
驱车到西峰看望妹妹,行到彭原路口,见一老一少妇人在路边等车。我正犹豫是否顺路带她们一程,结果年轻的妇人招手了,我便停车询问。得知她们也是去西峰,我说明要去的地方,看他们愿意坐我就带上她们。她们两人合计了一下有上车的意思。
那位年轻妇人又问:“多少钱?”我说:“你平时坐是多少就多少。”她说:“五元。”我说:“上车。”到了说定的地方,她们都下了车,从窗子里递进一沓一元的钞票。我让儿子数了数,八元!我勒个去,被她俩给“捉”了。确切的说是那个年轻的妇人。
我停好车,摇下窗子,就是喊不住她俩。我准备去追,儿子阻止我说:“算了,我明明看见有十元的她不给,就是想好耍赖皮的。”我说:“不行,我得去谢谢她们!”
我跑下去追。说来也好笑,我是为差的两元钱追她们吗,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以载客为生,她不给我也不会要。我跑着笑着,好不容易追上她。她则也更好笑,少给我两元头也不回,把老者放在后面害我追了好大一会。追上她,我蹭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你真好笑!”她说:“有啥好笑的,不就少给你两元钱吗?”我说:“没事,我是来谢谢你的。”我给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她一脸茫然。后面跟上来的老妇更是诧异,本以为我要为难她们,谁知受我如此大礼。
转过身,我面对迎面刮来的西北风,脸好似被要刮破一样。然而,我的眼前浮现出25年前的那一幕。
那是一个六月,我上五年级的六月。快要考初中了,每天下午老师都会留我们补习一会。一天下午,老师讲完知识点让我们在教室外自由背诵识记。我看见好友军被班里几个同学围住不知在做什么。我偷偷跑过去,窃听一会才知道是军拿了他们的五毛钱说好今天还的,而军没有跟家里人要到钱便遭到他们的威胁了。我不知道当时自己哪来的运气,推开他们说:“不就五毛钱吗,明天我还给你们!”他们散了,军为难的看着我,因为他知道我根本就没有零花钱,拿什么给他们还。我对着军笑了笑说:“别担心,一定有办法的。”
回到家,晚上我藏在被窝里拿出偷偷攒了一年多的五元大钞,摸了又摸。
说起这五元钱还有一段来历。我隔壁的一家经常会人来人往,出入者都穿着光堂,比我们有钱。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经常来的一位大叔推着自行车要上我们胡同的土坡。不知怎的,他就是东倒西歪的上不去。看到我他便大喊:“小伙子,把我扶上去,再把车子推上去我给你五块钱!”我的天,五块钱!说实话,当时我的压岁钱也只不过五毛钱。我二话没说,搀扶着他上坡。但是我没想到这位大叔如此沉,而且嘴里还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现如今,我的嘴里也会散发出这样的气味)。扶他上坡之后他靠着树坐下我又去推他的自行车,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在当时一般人买不起)。把他安顿好之后,他顺手就给我一张没有折痕的五元大钞。我高兴地说:“大叔你先缓缓,我回家要做作业。”他挥了挥手,我撒腿就跑,还怕他返回。
回到家,我从来没有给家里的大人提起这件事。因为爸妈都对我的管教很严格,说是别人给的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我还会招来大祸。于是我把这五元钱夹在一张山丹花烟盒纸里面叠成“三角板”,而且我还在上面做好了记号。我生怕哪天拿错出去输给了小伙伴,这可会让他们捡着大便宜的。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我会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家里的炕席下面都被我藏过。
第二天,拿着这被炕火烤黄的五元钱我来到学校,纵然我有一千个舍不得,但我又不得不拿来。这是为了给好朋友解围的,花了也值。也别提,那天我是尝到了什么叫“财大气粗”。小伙伴们都围着来看我的五元大钞,我也是神秘兮兮地给他们露出一个小角生怕被抢去。
下午,也是自由背诵的时间,我们做好了还钱的准备只等卖冰棍的大叔来。因为每天这时候,都有一个卖冰棍的大叔趁老师不在偷偷的给我们卖冰棍。军的欠账就是因为吃了他们的冰棍利滚利弄的。我想着替朋友还钱,再请他们每人吃一个五分钱的冰棍那是何等的神气。
说来也巧,卖冰棍的大叔如约而至。我向他招了招手,他会意的向我走来。“给我们买五个冰棍”,我挺着胸脯神气的说,顺手递出五元大钞。那位卖冰棍的大叔惊奇地看了看我,说:“恐怕我的零钱不够找。”但是我们已经拆开了人家的冰棍。他又一转眼,“呀!刚好,我今天下午这些零钱刚好够找你的。”他给我们捧出一大把硬币和纸币,收拾好卖冰棺的箱子转身就走,好几个同学还追着要买冰棍。
我们五个人围成一圈数。数了好大一会,一共只有两块七毛五。加上我们五个冰棍的钱,他整整少了我两元钱。我们大眼瞪小眼,但第一反应就是追。当我们跑到校门口时,哪有他的影子。我们数钱足足有两分钟,在这两分钟里他的长腿蹬着自行车肯定早都不知道哪去了。或许会藏在哪个岔道看我们可怜。回来后,军懊悔的对我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不让它流出来,对军说:“没什么,这本来就是我捡的钱,我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军和大家还嚷着说等长大了找他要回欠我的钱。多么幼稚的想法。
我想那位我连面容都没记清楚的大叔逃出校门时肯定是露着一种得意而又扭曲的笑容,等他回家肯定给媳妇卖派自己欺骗了一帮小家伙,一个冰棍卖了四毛五分钱。就像这位少妇因为大冷天我都没瞅清她芳容何如,此时也在给丈夫得瑟今天“捉”我一样。他们的心里会有多大的满足感,这一种满足感是我给他们的,是因为我对他们的信任,才使他们的阴谋得逞。
当年是因为我们幼稚,认为大人怎会欺骗小孩;今天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美好的社会人们如此疯狂,一个妇人也如此玩我们大老爷们。虽然都是两元钱,但时隔了25年,在我心里的印痕不变。当年我确实舍不起那两元钱,因为一元钱就可以给奶奶买半个月的去疼片(当年我把剩下的两块七毛五分钱都给奶奶买了去疼片)。现在我舍得起两元钱,但我舍不起每况愈下的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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