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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暖暖的阳光从阳台上斜射过来,春天总算来了!她终于甩掉了严寒,也甩掉了一年来的病痛。自从偏瘫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开心——她感到自己完全康复了!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她又可以健健康康的迎接每一个新日子了!
柔柔的风送来淡淡的花香,也带来一中学生激越亢奋的誓言——他们在开百日誓师大会。她已经老了,但还有一颗年轻的心,得去看看那些孩子们怎样发出誓言呢!
也许太高兴了吧,她并不留心脚下,径直来到阳台,眺望一中的操场。可在转身返回的时候,门槛儿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她绊倒了,摔得可不轻。
她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才一年的时间,已住了四次院,还不觉得有什么。八十几岁了,出门仍不拄拐,她不要那让人看起来显得衰老的第三条腿;她仍然身板笔直地行走;她做事依然快手快脚。从不在乎自己的血流已被大量的泥沙拥堵,血脂已如发酵乳,骨质衰朽如空心木·····尽管她一年住了四次院!她都认为恰巧该她这样,这样又有什么呢?每一天的太阳总是新的。
——啊,她的烦恼都不曾来过。
今晨,猛然说,梦中公公来与她要钱了。公公瘸着一条腿来的。她说他从没来找过她,都已死去四十多年的人了,今儿咋了?我笑,说凡是过往怎能不入梦。她说她得注意点儿,公公想找她什么事呢!我说她迷信。下午,她倒忘了这件事,一直在为康复高兴着。可是,是太高兴了吗?竟不注意门槛儿! 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嘶喊的痛苦,划过沉默的天空。我惊慌地飞奔过去,头脑嗡嗡。我几乎不敢扶她,但她却说:“哎哟哟——别慌别慌,让我这样歇一歇,等一会——看看能不能起来。”她存在好的幻想,那条连碰都不能碰的腿听从着她的乐观。她有铁打的身体,钢做的心呵!可我还是急忙拨打了120。医生只一摸,那支撑身体的股骨头当即宣告解散 !
再绚烂的生命,最终都要归于平静。而她虽老了,却从不想着安宁。却要抓住生命的每一寸时光。
孙子的棉袄棉裤,她做了一件又一件,一冬又一冬;她永远有缝不完的裤腿衣帽。她坐在日子里,把光阴细细地缝连,连成面布的柔软,棉花的温暖。没人在家帮她的时候,她几分钟也认不上一次针,可她从不停歇,这个活一时干不了,还有另外的活。坐得腰疼了,就站一站,每做好一件,心里就乐开一朵自信的花,每一朵花都装点着她的新日子! 特别是当孩子穿在身上的时候,她的日子像过新年一样的快乐。别人说她七十岁吧,她就开心的能说上几天。真当自己是七十岁。
她依然再为家里的宅基地奔波。因为她心里只有七十岁,还年轻。她骑上三轮车,跑起路来虎虎生风。去镇政府的那条乡道,大约让她碾压得更加平整了吧!她活着的希望就是进取,不断的进取,迎接新日子,为儿女们锦上添花,也为自己拓宽人生的晚景。
巾帼不让须眉,是她固有的秉性。她是雪地里一只傲骨的寒梅吗?即使枝条折断,依然暗香潜流。
股骨头是断了,她忍着疼痛,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是公公对她抱着恨罢了!他不到四十岁就偏瘫离世,她说全因她对他照顾不周呢。现在他也让她废掉一条腿。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就平静下来——再也不亏欠他什么了!并不想这四十多年来,自己是怎样的带大和安置这一堆儿女。
现在又住院了,她心里依然不知道自己的苦,她从来都没有苦过。日子苦不苦,那是由心决定的,只要能劳动,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快乐的!就像这断了的股骨头,好的时候,它能让自己为生活奔波,坏的时候,还会有新的来代替。她不知道“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也不知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但她知道,只要能干,好的就会代替坏的,新的总会代替旧的。
老家的新屋落成了,那是她努力改变的结果。
孩子们有吃有穿了,那是她奔波不息的成果
孙男娣女都幸福了,那是她勇于奋斗的硕果。
如今的股骨头碎了,也没什么,只要换个新的,即使是假的,她还能走路,还能做事,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她说,再疼也要换,偏瘫在床,还活个什么劲儿!她决不会像一般的老人那样哼哼歪歪地老去。
这让我想起了她第一次生病出院后的情景:每天早晨都不忘梳妆打扮,把头发梳齐整,换上得体的衣裳,穿上漂亮的皮鞋,只为出门转转,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忘记迎接新日子啊!
现在她依然很好,即使换个假的股骨头。坚强和自信促使她要人前的赞美,也要背后的丰实。
在换股骨头期间的五个昼夜里,她因为疼痛不吃不喝,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上天在造就她的时候,就赋予了她男人的强悍,女人的坚韧。她的柔情只属于她爱的婴孩,孩子再大,都永远是她的婴孩。
伤好了,她还能为儿女们奔波,因为在她的眼里,每一个日子都应该是新的。
啊!我的婆婆,我的妈! 在您的带动下,我也在过着每一天的新日子呢! 人应该活在每一天的希望里。如果您的生活拥有痛苦,那是因为您没有抛弃旧日子。
一中的誓师会结束了,学子们心里种下希望的苗,展开坚韧的叶,擎起奋斗的果……我也在心中心种下希望,因为每一个日子原本都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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