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托人给我捎来的洋槐花,还放在冰箱里,没有来得及吃。今天外出扶贫,徒步至一村,忽然看到一株洋槐树,不免倍感亲切。
这一树槐花开得正好。鲜嫩的枝叶簇拥着一穗穗繁密的花朵,鲜亮洁白,温润如玉。思绪不觉飞到了童年——那一棵又一棵高大的洋槐树,那一大片又一大片雪浪一样的花朵,那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处处花开的情景!
它是乡村人们心中的宝啊!
每年春季,在菜蔬种类不是很多的时候,槐花是饭碗里的美味。
够槐花,要在它还没有完全盛开的时候。那时它裹着一对对白生生的小脚,稳稳地端坐枝叶间,清亮可人,又羞羞怯怯,惹人爱怜。只在顶端略有几只大大咧咧的花儿,旋动洁白的裙,迎风颔首。这时的槐花最好吃。洗净,用面粉拌匀了,蒸熟,用蒜泥香油调了,就是一道好菜。吃起来,清新软糯,馨香可口 , 略带一丝甜味儿 。我母亲除了把槐花用来蒸吃以外,她还喜欢用开水焯了,晒干,作为冬天的下锅菜。面条碗里,时常点缀着几朵淡黄色的槐花,丰富了口感,像肉丁一样哄骗着味蕾,不由得想多吃。母亲也会加上粉条包包子,或者做饺子馅儿。干槐花少了鲜时的甜味儿,但却注入了阳光的味道,变得有了嚼头,每吃一口,就忍不住咂咂嘴儿,我有时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还要跑到妈妈那里再吃上一口,但并不想再去盛,因为实在饱得不行了。
那时的感觉是真正的美味!妈妈说槐叶芽也可以吃,只是生活水平渐渐好起来,人们便不再把叶芽当菜。
我们的槐树在奉献了它的花之后,还要奉献它们的叶,我记不清那时我几岁了,只记得母亲和嫂嫂叔叔婶婶们,会把一麻包一麻包的槐叶摊在打麦场里晒。鲜绿的叶只一个毒日头,就卷曲起来,翻起淡青的背,两三天后就可晒干打包,拉到街上去卖。我那时并不晓得收购人的目的(现在想来,知是一种药材了),只是觉得满场的鲜绿到淡绿怪好玩的,而且晒干的槐叶会散发出清香来,我常常被这种味道迷醉了,不舍得离开打麦场。
我母亲每次出工,总会比别人多出一大包,她动作快,有时一边说笑唱歌,手里面也绝不会停的。母亲会唱好多歌,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首《大海航行靠舵手》,歌词内容我至今还记得几句,“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鱼儿离不开水啊,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她把槐叶背到打麦场,把歌声也背了进来。母亲的歌声响亮、动听,在她身边总会围着一群年轻的姑娘媳妇,她们的欢声笑语,震响在夏日的早晨和黄昏里,那些槐叶也似乎因听了她的歌,变得更加鲜亮起来。
晒干的槐叶被一包包装在架子车上,拉去卖了,家里的油盐酱醋茶都有了。
打槐叶也就那几年,改革开放后不久,各种农副产品都得到空前的发展,金子黄灿灿地流进了农民的腰包,人们的生活逐渐富裕起来。现在贫困户几乎没有了,打槐叶或吃叶芽更是成了久远的记忆。但吃槐花依然在人们心目中占着一席之位,那实在是因为它的美味让人难以忘怀,它的浓阴依然让人喜欢,它的木材依然值得称道。
春光年年有,槐花年年开,哪一年没有唤起过你对它的美好回忆呢?只是有些人来了又走了,走了就不再回来。现在我回老家,母亲已不在。我不知道已八十多岁的父亲,是怎样硬挺着佝偻的背,给我采下一捧捧槐花的!我在电话中嗔怪说城里有卖的,让他不必操劳。他说,他采的都是最好的,是快开和半开的……
看着眼前的槐花,我禁不住眼中一热,心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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