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在家收拾旧物的时候,意外发现一本自己为儿子写的日记。时间定格在2012年3月29日 儿子出生的那天,当时信誓旦旦要为儿子写成长日志,期盼着等儿子上小学后由他自己接过我手中的笔杆,记录生活的苦辣酸甜和自己的人生轨迹。总觉得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到死去能每天记录自己的生活,是一件很神圣并且有仪式感的事情。我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拥有一本这样的奇妙的日记,我很遗憾我的父母没有这种概念。于是我把这个梦想寄托在儿子身上,我坚信他会拥有卓越超群和与众不同的人生,于是我从那天起决定给他开一个完美的头,和他一起共同创造一本盖世无双的绝无仅有的日记。
看吧,我,一个刚过三十的 女人,不可免俗地把自己未实现的梦想 寄托在我还没出世的孩子身上。然而,六年后的今天,当我翻看这本陈旧的日记本。第一篇洋洋洒洒三千字,从进入医院办理各种手续,到被推进手术室进行麻醉,到儿子被拽出来冲着我哇哇大哭,到产后夜不能寐,每一个情节,每一个心理活动,每一个表情都描写得惟妙惟肖。紧接着第二篇两千字,记录自己母乳喂养的艰辛,开奶的痛苦,儿子的吃喝拉撒睡,事无巨细。后来一千字记录产后复杂的心情,儿子生病去看医生 ,再后来八百字,六白字,四百字,两百字,一百字,五十字,依次记录了孩子第一次抬头,第一次爬行,第一次添加辅食,最后一篇定格在2012年8月的某一天,只有一句话: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
看到这句话,心里忽然被一种什么东西抓住一样,用力想回忆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调动了所有的脑细胞,还是一无所获。忽然间,内心仿佛跌入巨大的深渊,是我毁了儿子这一生那本举世无双的日记。也许是产后的疲惫让我力不从心,也许是生活的琐碎让我失去热情,也许是重返职场让我无暇兼顾,无论什么原因,因为我的不坚持,我的那个寄托在孩子身上的梦想也终于灰飞烟灭,是我亲手毁了这个美好而伟大的梦。
读书的时候,因为文笔细腻感悟独特,我的文章屡屡被当作范文在班级朗诵。那时候我的理想是当一名作家。后来高考迫于生存压力和家庭的责任,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中文系,而成为一名护士。十年前,刚步入护士这个行业,繁重的工作和职场压力让我萌生了弃医从文的想法。那段时间疯狂阅读鲁迅、毕淑敏、渡边纯一的文章和传记,仿佛能从他们的经历中找到某种力量,找到另一条出路。于是开始日更两千字,在那个拥挤 的单位宿舍里,我总是在夜晚默默地码字,陪伴我的只有舍友轻微的呼吸声和无尽的黑夜。后来 ,有时候上夜班太累就不 写了,有时候没什么新鲜事也不写了,有时候出去游玩还是不写了,坚持梦想的理由只有一个,而放弃的理由确有千千万万。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就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后来恋爱、结婚、生子,人生的旅途仿佛按部就班,顺理成章。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的小火苗还在忽闪忽闪,从来没有熄灭过。
我把日记本递给儿子,向他娓娓道来这本日记本的来历,对他提出殷切的希望:让他开始继续书写这本属于他的日记。他不太理解,问我为什么要写日记,我说写日记可以记录他的生活的点点滴滴,可以培养他的写作兴趣,说不定他以后可以成为一名作家,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一惊:我,一个刚刚步入三十岁的年轻妈妈,不可免俗地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我六岁的儿子身上。那些风花雪月终于离我远去,诗情画意也渐行渐远,生活的一地鸡毛,终于把我磨灭成一个要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可悲的人。
一时间,心里像有巨大的海啸涌过,溅起一朵朵浪花,那些浪花里有80岁才开始学画画的摩西婆婆,有33岁开始专业写小说的村上春树,有当了十几年医生后弃医从文的著名作家毕淑敏。再也无法淡定,我知道,我应该给儿子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于是我决定,从昨天起,儿子接过我的笔杆开始自己写日记,我也重新开始每日更新。有人说一个女人生孩子是第二次重生,因为有了母亲的光环,眼底尽是温柔。我觉得对于我来说,这是一场自我救赎和自我成长,我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无论是艰难险阻,还是道路漫长,我和孩子能够一起成长。
每一个母亲都望子成龙,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人生价值。有多少母亲像我一样忘却了自己的梦想,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孩子身上。其实,当我们鼓励孩子勇敢前进实现自己的梦想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某一天,儿子忽然转过头来问:“妈妈,你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你现在为什么没有实现你的理想?”
那么,我们是该告诉孩子不是所有的理想都能实现?还是告诉孩子我们没有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坚持?还是干脆告诉他我们压根没有理想?想到这里,我开始惧怕这一天的到来,然而我清楚在孩子成长的道路上终有这个问题到来的那一天。
我的孩子现在还没有向我提出这个问题,我想,我应该立刻马上行动起来,但愿那一天,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这个问题,并成为他人生成长过程中的榜样!
我儿子非要让我 加上这句:“我相信 ,我将会用成千上万的字,创造一本独特而美妙的日记 ”。
那么我想说一句:我有我的梦,孩子有他的梦 ,让 我们一起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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