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小时候一样，困了。
经常在公交车座位上打瞌睡，瞌睡时，脑袋一顿一顿地东倒西歪。也会随着一阵车鸣，突然惊醒，脑袋里一瞬间刷新，宛若被丢弃到新世界。可是，在母亲的后座上却不一样。
昨晚，去亲戚家聊天，很晚才回来，连路过的红绿灯都无精打采。我的头慢慢地，倚到母亲的衣服上，肥肉里，脊骨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安稳，宛若平躺的世界。
“儿，睡得啦。”
“恩。”
“马上就到家嘞。”
“……”
母亲的声音从明亮的路灯下、呜呼呼的风外，渐渐融入到宁静的漆黑。陷入，遥远的童年——
“儿，妈妈给你讲故事，不要睡哦。”
“什哩故事啊?”
自行车垫上的母亲，总是有数不清的故事，我总想努力睁开眼睛听。
“有一天，一只小猫和妈妈去钓鱼，妈妈让他坐旁边学钓鱼。”
“然后呢?”
我抱着母亲，靠在母亲的后背里，听她从心胸那里传来的声响。
“他一摘花会儿采花，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躺在草地上睡觉。”
“嗯……”
“不要睡得哦”，母亲腾出一只手来摸摸我的头，“猫妈妈说……”
猫妈妈说了什么总是不记得，只隐约听见母亲的脚踏车链条，有频率地敲打着铁壳，一条小河载着微弱的渔船光，从自行车的桥下穿过。然后，所有的世界都随着母亲的喘气，若隐若现。
后来，我们不小心从自行车后座上颠了又落。原来，路过了一段坑坑洼洼的路，我醒了。
“猫妈妈生气了，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三心二意！”我的母亲生气地说。
天上的星星眨眼看着我，一个，两个，三个……然后，又三个，两个，一个，消失不见。等到再醒来时，小猫已经向妈妈认错，乖乖地和妈妈一起学钓鱼。
昨天晚上，后座的我再也没听到那样的故事。经历过声带息肉洗礼的母亲，已不适合在风里那样大声而又生气地讲话。我还是可以一把抱住她，即使她的肌肉已经向四面松垮，但我的胳膊已经长长。
母亲的故事究竟去了哪里?可能还在车上，不仅仅在自行车上，电动车，公交车，火车上到处都有，只要我在车上。母亲把故事遗传给了我，我幸运地成为她的一个故事。
有一天，如果困了，那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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