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一夜没有人能安心入睡,尽管一个陌生老人的离开无法引起他们过多的怜悯,但是,封闭环境下任何事物点滴的改变都足以引发蝴蝶效应,让每个人的内心波涛汹涌起来。
成情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突然想到自己本来是爬起来打算去冰箱找一些食物果腹的。都说过度的悲伤绝望可能让一个人忘记一切,饥饿寒冷乃至疼痛,可此刻的他根本没有力气缅怀,肚子在不断地抗议,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了。
成情跳下床,走出门才发现对面的几间依旧灯火通明,里面的人或躺或坐或踱步,都没有睡着。他有些犹豫了,甚至后悔参加所谓的杂志年会,毕竟剩下的人,都是陌生人,而且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凶手,自己唯一认识的人是奶奶,就在一个小时之前离开了自己,想当初自己还打算一个人参加这次的活动,着实有些滑稽可笑,要是没来就好了,就不必担惊受怕了,那样的话奶奶也不会去世了。
成情再次走过玻璃走廊,尽管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向外看,他还是没忍住朝湖面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平静的湖面、低矮的灌木丛,那轮圆月躺在湖面一动不动,安详极了。
屋子里的灯虽然都关了,但还是可以依稀辨认方向跟脚下的路。屋外的湖似乎本身就在发光,光线照进了这栋别墅每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
下了二楼,成情发现别墅西侧一楼跟东侧陈设基本一致,只不过原本应该在左侧的自动售卖机变成了右侧的冰箱。
成情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食物,甚至牌子都一模一样。他从一捆火腿肠中抽出了一根,坐在扶梯的台阶上,大快朵颐了起来。
突然,对面的扶梯传来了脚步声,成情起身,往扶梯上走了几步,蹲了下去,等待那个人的现身。
哒,哒,哒,鞋子敲击在台阶上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限量版球鞋、联名版卫衣,每一步都铿锵稳健,还没露头成情便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了。
马富祥从扶梯上走了下来,轻咳几声润了润嗓子,突然开口问道:“有人吗?”说完,停下脚步开始环视四周。
成情赶忙把身子往后撤,彻底躲了起来,等几秒后重新探出了半张脸。虽然别墅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可还是能看得清楚细微的动作,马富祥在茶几旁边转了转,弯腰捡起了什么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而后走向扶梯,离开了。
他从这里拿走了什么呢?成情在沙发与茶几之间徘徊,抬起头思考的间隙发现了茶几正对着的电视机,想起既然两个一楼客厅的陈设是基本一样的话,那东侧的那把微型手枪西侧也应该存在。
成情又仔细地找了一圈,果然,遥控器不见了。
成情蹑手蹑脚由扶梯走回了二楼,路过走廊的时候再次看了眼莫多尔湖,那里的湖水似乎浅了不少,湖中央的几块硕大无比的石头显现了出来,不像一张人脸,更像一个骷髅了。也许这片湖从没有变化过,只是对于成情而言,莫多尔湖已经成了奶奶张玉梅的坟墓,将她毫不留情地吞了下去,于是,对于成情而言,有关于它的任何风吹草动也变得骇人听闻了。玻璃走廊下面长着茂密的树,仿佛观众席上的观众欣赏着头顶舞台演员的演出,更像无数柄随时可以冲上来刺破这栋房子的长矛。
成情看到沈儒清跟张诗钦的房间还亮着灯有些疑惑,想想二人的工作后也便释然了。
唐禾大概是几人中睡得最熟的了,要知道,前一天他还在工地上站着工作近十个小时,作为公认的他,每天晚上茶余饭后唯一的消遣就是睡觉,躺在那张冰凉且坚硬的床上,来不及思考跟犹豫,身体上的劳累会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梦乡,而第二天一早便自然地醒来,继续新的一天的操劳。贾义房间的灯也已经关了,只是应该还没有睡着,毕竟是一位落魄的作家,再落魄也要以作家自居的,既然是作家,大抵都有失眠或熬夜的传统,也许那片黑暗中有着两缕不为人知的光亮,思索着人生与未来。
“喂,小孩儿,你怎么还不睡?”
“啊?”突然被人叫了一声的成情吓得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缓缓扭过头,发现了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马富祥,看起来他随时会把自己吃掉一样。
“我……”成情有些心虚,不敢直视马富祥,低下头注视着那双被奶奶补过的鞋子,叹了口气,道:“我……睡不着,就四处转了转……”
马富祥“哦”了一声,抬起手在他肩膀拍了拍,“别难过了,早点睡吧。”
“恩。”成情如获大赦,小跑两步打算回到房间,却又被马富祥叫住了。
“等等,这个给你,如果有机会离开的话,买双好点的新鞋吧。”马富祥将几百块钱塞给了成情,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房间就立刻关了灯,让成情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成情觉得这个男人也不只是面目可憎的富二代,只不过对张诗钦颇有怨恨,只不过为人颇为高傲。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任何秉性也许都不为过,况且他多少也算半个成功人士。成情回到房间关上了门,看着那几根反射着灯光的铁棍,想到自己失去的至亲,成情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渺茫,无依无靠的自己该以何种方式拥抱未来呢。
成情是被外面的喊声叫醒的,头顶的灯昨晚都忘了关,他在夜里翻来覆去醒过来几次又很快睡去,根本无暇顾及头顶的灯。睡眼惺忪的他被灯光晃得根本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爬了起来,将灯关掉,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沈儒清医生正在走廊另一边喊话,仔细一听,原来是在问马富祥的下落。
“有人看到马富祥了吗?”
听得出,沈医生的语气有些慌张,五个人聚在走廊,询问他又出了什么事儿。
“我昨晚一夜都没睡着,突然想到这栋别墅的一二楼差不多是完全对称的,连陈设都一致,那么东边一楼的那个手枪西边一楼肯定也有。”沈医生话锋一转,看起来十分焦虑,“可是西边的遥控器手枪不见了,同时不见了的,还有马富祥。”
张诗钦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他那个人脾气是不怎么样,可人并不坏,做这件事对于他没任何好处。”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东边的手枪,递给了沈儒清:“儒清,昨天你说这把手枪放在我这儿,我觉得还是交由你保管吧,医生的手应该是大家更信得过的、有安全感的,而且如果另一把手枪有人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你作为一个男性,拿枪更容易控制局面。”
沈儒清接过了枪,“大家再找找吧,都小心点,安全起见,两人一组,如果……”
“哟,都起来了?”马富祥从东侧的扶梯走了上来,看到大家都聚在一起有些疑惑。
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马富祥身上仅有的两个鼓鼓的口袋上,唐禾往后缓缓退了两步,强装镇定地先声夺人道:“沈医生说西边也有一把枪,但是不见了,是你拿的吗?”说完,他又后退了两步,已经距离大家有近一米的距离了。
马富祥将两只手分别插入裤兜,吓得大家都开始后退,只见他将两个面包掏了出来:“有人吃面包吗?”
张诗钦松开了刚握紧沈儒清的手,接过了马富祥的手里的一个面包,撕开后咬了一口,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个枪……”
“什么枪,我不知道,为什么非得问我?”马富祥又有些不耐烦了,骂道:“你们是脑子不好吧?昨天那个姓唐的拿刀子对着我,指挥别人把我绑起来了,现在你们质疑我?实在不行你们可以搜搜我房间。”
“好。”沈儒清径直走进了马富祥的房间,仔细翻了起来。
马富祥将另外的面包朝大家扔去,大家又吓得纷纷后退,好像那会是一颗随时爆炸的炸弹马富祥靠在自己房间门口的玻璃上,看着沈儒清将自己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一无所获。
“怎么样,沈医生?我这个人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我从不撒谎,枪没有被我藏起来,我甚至不知道你说的枪是怎么回事儿,只有一把枪,没记错的话,你昨天给了那个女人。”马富祥指了指张诗钦,眼睛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唐禾见马富祥并没有枪后松了一口气,说了声“我去一楼吃东西”后便朝西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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