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江湖《有匪》

“有匪”这一书名取得很有意思。《诗经·卫风·淇奥》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壁。”

单这么看似乎没什么耐人寻味的地方，然而细细一想，两位主角中，女主名唤周翡，打小生活在“奉旨为匪”的四十八寨，向来无拘无束，肆意妄为，活脱脱就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土匪。男主谢允虽贵为旧朝皇子、南朝端王，却命途多舛朝不保夕，游戏人间冷暖自知，性子却出奇地好。“匪”亦通“斐”，是赞美一个君子德才兼并备、宽和幽默，谢允便是这样的人。

武侠我看得并不多，古龙金庸梁羽生的书更是压根没看过，但凭改编的影视剧大致就能想象出原文的精彩了。其实相比玄幻虚构起的恢宏世界，我更喜欢武侠里的快意江湖。如今的玄幻大多求量不求质，风格换汤不换药。而武侠似乎有也那么一套模板，却是必须有文笔支撑才能填充起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有句经典开场：“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穹苍作烘炉，熔万物为白银。”字里行间的渲染简直精妙。

《有匪》当然也是成功的，却并不是决胜在人物刻画上。首先是它难得的女主视角加上绝佳的新旧时代更迭的背景所催生出的热血又中二的江湖故事，自然不仅限于此。

我一直觉得好的故事必须保证两点：一是缜密，环环相扣层层铺开，可以保留悬念，但必须解释得通；二是生动，人是活的，包括配角，物是活的，包括死物。

《有匪》做到了，堪称完美。

它的厉害之处在于几乎出现的每个人、每件物都是一部分线索，而在时机安排下，他（它）们的每次碰撞都会抽开几条丝，让谜底更明晰一分却不至于被看破，每一处细枝末节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有匪》当然也免不了爱恨情仇的主线，却没有泼墨式的铺陈描述，而是利用了其他诸多的东西设了无数“巧”。一把刀，一个话本甚至一个招式的名字都能牵扯出一段或喜或悲的陈年旧事，就这样慢慢地编织起一张完整的网，兜住了现世隐秘的因与果。

要我说武侠简直是所有小说类型里的一股清流，因为它太容易体现作者的文风特点了。拿《有匪》来说，这本书是有很强的现代感的，若说正经是它的主旋律，风趣就是恰到好处的和弦。说白了，作者是一有机会就要“皮”一下，还“皮”得很开心。但它文采缘饰的同时也字携风霜，却都是“揉”碎了写的，整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猝不及防的惊艳。幽默有了深度也有了，笑泪之间便成了《有匪》的江湖：那些死去人物和老去时代的悲歌渐成绝响，他们的小辈却偏偏不安分地要扒拉出那些本该随白骨一同腐朽的秘辛。新一代的“南刀”、“山川剑”等等在失控的风云变幻下被迫长成，终于搅动了天地这滩浑水。

尘埃落定，是最新续写下的壮丽史诗，与旧篇章泾渭分明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存活在新时代的最后一批旧侠客，终是有幸在黄土埋骨前放下所有厚重的腌臜过往，见证了这一场波澜壮阔的朝暮更迭。

有道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题都城南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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