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依在家中阳台的藤椅上,或仰或躺,也不是在意,常懒懒地沏上一壶茶,以抵抗夏日的躁热。
看着楼下不远处斑马线上的行色匆匆人来人往。待到清晨,斑马线上还未走人,或是一天中的某点,行人都散了,便可以看到站在斑马线旁,街道转角处的他。
他是个小贩,从前我们并不认识,只是偶然在凝神眺望时——以及他并不知道我在看他时看见的他。
他是一个卖热狗的小贩。他的小摊不很精致:一支圆形小伞,被等分成十六块,橘红相间,一辆方块铁皮推车,前面挡了一张常捂着白雾的玻璃板。
那个暑假,周天赶去上课——如今只记得,忘带了钥匙,无法骑车,去了车站,而又发现未带钱包——万般焦急迷茫之际,却撞见了那张黑脸:一脸皱纹与黑色的斑点,整张脸如同木棍插在泥浆中和弄般,搅在一起,如漆过了般,可这样的他,却拥有一对清澈的眼。如今回想起来,那张脸却并不觉得可怕,倒觉得十分敦厚可爱。
他伸出一只宽厚黝黑的手掌,上面是两枚银而发亮的一元硬币,如炎夏龟裂的土上几株使人惊异的绿草:“你们是来坐公交车吧?看你们急的,想必是没带钱。”老人将手中的钱反扣在妈妈的手心,语气温和,眼中似乎闪着奇异的光,“我想他能帮助到你们。”
妈顿时愣住了,“您……您愿意把钱借给我们?” 妈迟疑的把手从口袋里蹭了蹭。老汉憨厚地笑笑说:“”不用还的!”
“那,那太感谢了!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妈连连道谢。
公交车上,妈低头忙着工作,我侧身靠在玻璃上,看着老人走回铁皮推车后,推车上放着热狗,豆浆,和一个铁盒,铁盒中放着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的银白带锈的硬币。
我们并没有其他的交往,仅仅那一次,和那一次中短短的几句对话。这不是一个多么传奇的故事,也没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它平常普通得没有人会注意,但他一直感动着我——或许就是那几个字——“我想它能帮助到你们”。
对于如今这个自私而浮躁的社会,缺少的也许就是这几个字吧。每每读到“纯朴、爱心”之类的词,眼前便不由得浮现出那张黝黑的脸,和那两枚闪闪发光的硬币。
几个月前便找不到老人的身影了——他去了哪?我不知道——他再未出现。但我深深的明白,“我想它能帮助到你们”和这硬币,是我上过最好的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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