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身旁的本多,安静许久的他忽然开口给我说话,他说:你看这个庭院什么都没有,我们来到了既无记忆也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地方。
- 起 -
最近《隐秘的角落》大火,“人物”也对话原作者紫金陈。
紫金陈在采访中说:“他本人就是朱朝阳的原型,那个被父亲放置在隐秘角落的孩子。可是紫金陈并没有遇到普普和丁浩,苦闷的时候,他只能独自埋头做奥数题,对他来说,题目有唯一的答案,生活却难解得多。”
“我很想把现在的钱寄给20多年前的自己。”
紫金陈在回答关于“你在恐惧什么”问题时这样对记者说。
我在恐惧什么?
我也这样问我自己。
如果……
现在的可以将任何一件我有的东西寄回给十年前的自己,我会寄出什么?
Side.A
我一直重复做着一个梦,梦中我长大的家属区被怪物入侵,所有人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我惶恐地跑回内院,再跑上楼,我发疯一般地敲门,可是那扇灰蓝色的大门仿佛一座冰冷的荒山。最后我终于明白,我在对着一口枯井无用地求助,这样的声音终会引来那不知名的怪物。我决定往上走,终于,我从上层的房间翻跳回我卧室的阳台。我透过窗户看向里屋,忽然就觉得家无比陌生,空空的房间比那不知名的怪物还要恐怖。
“还不够,我还要逃得更远才行。”我对自己说。
Side.B
十年前的七月,我刚刚高考结束。老爸准备兑现他的承诺,买一台彼时炫酷炸天的MP4给我。
与老爸商议后,我用曾经“所求不得”换取了一千元的毕业旅行基金,借了一台笨重的数码相机,踏上了第一次独自的旅程。
十年前从故乡Z市前往X城需要坐十八小时的火车。为了省钱,我坐了十八小时的硬座。彼时的我还沉溺于小说中构建的关于火车之旅的美好之中。所以,对我来说,这列历时十八小时的火车不止会将我的背包带到X城,它更会将我的梦具化为远方。
可是梦想它真如故事书中杜撰的那样?如今我们身在这在这钢筋水泥之中,这鳞次栉比的高楼,我们说它们冰冷,我们说它们遥远,可是当我们低头——这一地的白骨——我们踩着的,又何尝不是自己曾经的梦想呢?
一如这列火车,她在这条行驶了几十年的铁轨上不知疲倦地往返,她是否也有梦?亦或者,她的梦,还在吗?
后面的我才知道,拥挤的车厢确实装载着太多人的梦想,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境和汗液混合发酵出酸臭的气味。
十八小时后,火车终于在驶入X城古老的城墙后不再挣扎,发出沉沉的叹息后停下来,我透过窗户看了X城第一眼。
这座千年的城,黄土上下,是几代人轮回了世纪的梦。
梦从无新旧,我们无非是重复地梦着其他人的梦而已。
在X城的五天,白天我举着那台相机游走于那些著名的景点,晚上住在朋友学校门口三十元一晚的小旅店里面。
有空调吗?
我记不得了
热吗?
我也记不得了
关于那年我在X城经历的一切,如今只有一些破碎的片段能够被记起,它们似乎无关美好,更与悲伤毫无联系。
有时候,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们的大脑会选择将这一些平凡、无趣的存在保存下来,让我们可以随时提取。或许这些碎片只是如同火柴顶部的火药头一样,如果某个契机出现,它便会燃烧自己来引起那些沉睡的洪流苏醒、爆发。
但是如果从此往后这个契机永远不会出现呢?如同我们那些梦想一样。
Side.A
再后来的梦境中,似乎知道那扇门永远不会打开,我不再敲门,但是我依旧会找到各种办法回到阳台,看一眼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之后纵身跳下,开始亡命的逃亡。
我从未见过那个怪物长什么样子,只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要逃。即使家也不安全。
某一天,梦中的我身边忽然有了一位同伴。
而他是谁?
我至今也没有答案。
Side.B
我把人物问紫金城的问题,发给了我身边的几个朋友。
如果……
现在的你可以将任何一件你有的东西寄回给十年前的自己,你会寄出什么?
“一封好好学习的警告信或是芭蕾舞鞋”
“一封信,告诉自己,多读点书还有就是要更勇敢一点”
“一封信,手写的信”
……
于他人,我们不曾真正地长亭古道地送别,
于自己,我们不曾洒脱地一饮而尽地告别。
所以我们选择寄出一封信给十年自己,那时的我们只在乎拥有月光,从不管它明不明亮。
可是为什么岁月总会留下遗憾?而这绵绵不绝的遗憾又需要多少封未曾寄出的信来填满呢?
《克斯维尔的明天》里说:“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了昨天。”
我一直以为留在昨天的是你,某日我再次经过那片芦苇地,再次站上高石,我才看见那个被月光吞噬的、被露水淹没的人是我。
“我会选择寄一张照片,那时的自己看到十年后自己的模样还是会有点失落吧,毕竟老了。”
我愣愣地看着那似乎永远无法追回的水中影,他是被上上下下却从不愿停靠的火车,他是断壁残垣却又倔强闪耀的庙宇。
或许,我愿意再次走入水中,去与十年前的自己相拥。
我会告诉他,勇敢一点;我会如祥林嫂般告诉他一堆所求不得的遗憾;我会告诉他我在老去,孤独或明媚地老去;我会告诉他那些被柳条斩碎的海棠背后是倒挂着的瀑布,一列火车正在不求结果的驶去……
亦或许我愿意留下来。
“我自己,现在的自己,乱七八糟的样子”——我一个朋友这样回复我,
半年前,我曾和她聊起土星回归年,聊起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归来不再年少,但是所幸的是我们似乎总有太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们一路都在与有趣的灵魂相遇。
她说,我们没有选择那条容易的路,这已经是很勇敢的事了。
那一刻我才惊觉,原来一些我自以为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别人眼中会被视为勇敢。
然后我问她:“你确定十年前的你不会把你拒之门外?”
她笑道:“会的,看不起现在这么张扬的我。”
可是曾经的我们是否也曾说要做那个不可一世的无畏者呢?
“你呢,你会寄什么?”
我的朋友们这样问我。
不知道,我回答道,寄出我的相机?让彼时的我能够抓住那一瞬间,拍下那永不可能再见的黄昏?
不如,寄一个梦给他吧。
Side.A
前两天渐进不惑的我,又再一次回到那个梦中,我再次来到我卧室的阳台,轻轻看了一眼这已经有些破败的房间。
我身一跃,从阳台跳下,周围的空间开始压缩、坍塌,最后变成陆离变幻的隧道。我终于脱离,我一跃而起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四肢与躯干已经不在类人,可我内心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我蹲坐于路灯上方,与我一起逃离的同伴已经不在,恶魔般的羽翼、骨架收缩回到我的肩甲,我回过头,看见了回家的路。
原来,我终成了我梦中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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